第72章 配子月念四日(水井藏尸)
在城隍廟深處,寄居著一群無家可歸的乞兒,他們以廟為家,日常依賴鄰寺的慈悲度日。傍晚宵禁無處可去,坊衛(wèi)更是驅(qū)趕,只能尋著城內(nèi)破敗的廟宇內(nèi)棲息,這城隍廟顯然便是他們的家。
李稷步入廟里,目之所及皆童顏稚影,心間戒備悄然融化,手中緊握的勁弩也松懈放下。
乞兒們?nèi)缤荏@的小鹿,瑟縮于廟里的石像之后,唯有幾個個膽子稍大的,悄悄探出頭來,以好奇而又謹(jǐn)慎的目光,審視著這群突如其來的不速之客。
裴煊心中暗自生疑,生出了些許不妙之感,此番布局,莫非是對方布下的迷陣?他一聲令下,身后的狩虎衛(wèi)軍漢朝著城隍廟里大肆搜查。
李稷看向身后宴安,從他懷里掏出來那半張芝麻餅,輕輕遞向那些邊緣徘徊的小身影。餅香四溢,卻也難掩孩子們心中的忐忑,唯有一個勇敢的小乞兒,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掠走餅食,狼吞虎咽間,看得出已經(jīng)幾日沒有吃過飽飯。
李稷的臉上綻放出一抹溫煦的笑容,他蹲下身,輕聲細(xì)語般問道:“你叫什么名字?家中的雙親又在何處?”
小乞兒衣衫襤褸,滿嘴餅屑,只是搖頭,用含糊不清的話語,簡短而沉重地回應(yīng):“死了。”
“死了?是如何……”李稷的話語中滿是驚訝與不忍,瞧著對方的沉默,沒有繼續(xù)追問下去。
搜查城隍廟的狩虎衛(wèi)很快便有了發(fā)現(xiàn),李稷給眼前乞兒丟下些銅板,便跟著狩虎衛(wèi)拐進(jìn)了城隍廟的后院中,只瞧坍塌破敗的幾間廂房外,正中有一口深井,連通著附近的暗渠,此刻井口卻被一塊大石死死的蓋住,陣陣腐臭的味道從井口中飄出來,熏得人直作嘔。
裴煊看了眼宴安,得到他的示意后,宴安脫下了身上的甲胄,搓了搓手,招呼幾個狩虎軍漢,費力地將封死井口的大石挪開了一條縫隙。巨石脫離井口的剎那,一股濃郁的尸臭味來襲,險些將幾人嗆個跟頭。
裴煊卷起袖袍遮住口鼻,趴在井口朝里望去,只瞧井內(nèi)光線浮動中,幾具泡得浮腫的瘦小尸體半漂在水面,他示意狩虎衛(wèi)取來繩索,將井內(nèi)的尸體全都打撈上來。
不過片刻,一具具尸體從深井中撈出,散落在那布滿青苔與雜草的石磚上。裴煊面沉如水,目光如炬,掃過那一具具瘦弱的身軀,皆是城隍廟中漂泊無依的乞兒,一旁狩虎衛(wèi)們均趕到場間氣氛凝重,手指不安地攥緊刀柄又松開。
從水井內(nèi)打撈尸體的狩虎軍漢上來,確認(rèn)水井下再無尸體,向宴安點頭示意,接過一旁軍漢手中的厚襖,去一側(cè)清洗。宴安看到裴煊這副模樣,不太敢靠近。裴煊偏過頭去,用眼神問他。宴安連忙上前說道:“剛才清點完尸體,一共是二十具。”
“二十具?”李稷瞧著城隍廟里密布的尸體,都是這廟里的乞兒,而這水井暗通坊里內(nèi)渠,尸臭順著井水而出,遍布暗渠,混淆了猞猁的嗅覺,目地自然是為了掩蓋壇尸真正的去處。
“去將城隍廟里的乞兒都帶來,辨認(rèn)這些尸體的身份!”裴煊朝著軍漢看了眼,心中盛怒難平,此刻已然確認(rèn)了麒麟臺內(nèi)果然有濟(jì)善道的內(nèi)應(yīng),李稷前腳提出利用猞猁尋尸的辦法,豐樂坊內(nèi)暗渠相同的水井中,便多出了二十余具廟里的乞兒。
至于為何是乞兒,答案自然更簡單,只有這些乞兒無家可歸,身份低微如同螻蟻,常年跟野狗搶食,被野狗咬死也是常有的事情,不會有人去官府報官,更無人在意。
裴煊看了眼那些乞兒,脖頸間均帶著淤青的掐痕,顯然都是被人生生掐死的。
不多時,幾名狩虎軍漢便把廟里藏著地七八名乞兒全都抓了過來,面對滿院橫陳的同伴,他們臉上非但沒有過多的驚恐,反而是一種復(fù)雜的逃避與沉默,低垂的眼眸中,藏著對命運無奈的認(rèn)同與對真相的恐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