驚蟄剛過，工業園區的玉蘭花苞裹著毛茸茸的灰衣，在料峭春寒中倔強地昂著頭。

    林香裹緊白大褂，踩著消毒水氣味濃重的瓷磚地，快步走向藥材加工廠的烘干房。

    她的帆布包上別著枚野菊花形狀的金屬徽章，隨著步伐輕輕晃動，這是廠里為表彰技改功臣特制的勛章。

    宋向陽并沒有因為林香是自己的妻子就不表彰林香的突出貢獻，廠子的所有人也都覺得林香當仁不讓應該獲得嘉獎。

    烘干房內熱浪撲面，濕度計的指針在85%處微微顫動。

    林香掏出電子測溫儀，在野菊花堆間穿梭，顯示屏藍光映亮她眼下的青黑。

    “張師傅，第三號烘干箱溫度偏高2℃。“她話音未落，突然感覺天旋地轉，消毒水的氣味驟然變得刺鼻。

    身體不受控地前傾時，她本能地抓住操作臺邊緣，金屬棱角硌得掌心生疼，指甲在臺面上劃出五道白痕。

    “林工！“張師傅的驚呼聲混著橡膠鞋底摩擦地面的聲響。

    這位老師傅眼疾手快，三步并作兩步沖上前，穩穩托住她癱軟的身體。

    林香半睜著眼睛，看見張師傅胸前的“安全標兵“綬帶在劇烈晃動，他脖頸處的汗珠正滴落在自己手背上，滾燙而急促。

    “我沒事，只是感覺大腦剛才有點缺氧而已。”林香頓時變得很是虛弱，連說話都變得有氣無力。

    “還是去醫務室看看吧，宋廠長可是特意交待不能讓你太過操勞了。”張師傅看著林香站不穩的身子，立馬招呼兩位女工前來扶著林香前往醫務室。

    醫務室的日光燈管發出惱人的嗡鳴，林香躺在薄荷綠的行軍床上，看著廠醫戴著聽診器的身影在白熾燈下投出晃動的影子。

    “懷孕六周左右，“金屬聽筒離開她腹部時發出細微的啵響，“但各項指標偏低，必須去縣醫院做全面檢查。“

    林香的手指瞬間攥緊床單，棉布紋路深深嵌進掌心。

    窗外玉蘭樹的枝條被風吹得拍打玻璃，發出細碎的聲響，像是某種神秘的叩問。

    她不想小題大做，但張師傅早已經將消息告知宋向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