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霧還在田間纏綿，宋向陽家的大棚外已聚滿了人。

    劉開富戴著洗得發白的草帽，煙桿別在腰間晃悠，他可是趕著第一批來瞧這草莓到底是個什么稀罕水果，看著看著就和眾人移栽起了草莓。

    二姐挽著藍布圍裙，竹籃里裝著剛摘的豆角，饒有興致的在壟間看著大家興致高漲的栽種著。

    就連平日里最嗜睡的鄰居二蛋，也頂著雞窩頭擠在人群最前排。

    棚外的村民們則踮著腳往棚內張望，塑料膜上的露珠折射著晨光，將一張張好奇的臉映得五彩斑斕。

    “都讓讓，苗來咯！”劉有財的吆喝聲從人群中傳來。

    他特意換上了過年才穿的藏青布衫，袖口扎得利落，懷里抱著的竹筐里，草莓苗根部裹著濕潤的稻草，嫩綠的葉片上還沾著省城農科院的泥土。

    周春燕緊跟在后，灰布衫下擺被風吹得鼓起來，手里捧著的搪瓷缸裝滿了清水，生怕灑出一滴。

    宋向陽站在壟溝旁，挽起雪白的確良襯衫袖子，露出曬得黝黑的小臂。

    他抓起一把泥土在掌心揉搓，細土從指縫間簌簌落下：“這土松得正好，濕濕軟軟的，有點像綢緞。”

    說著，他捏起一株苗，用帶著鄉音的調子講解：“栽的時候要像抱娃崽那樣輕，根須得舒展，埋土要齊著心葉，多一分少一毫都不成。”

    母親戴著藍布袖套，蹲在壟邊直念叨：“我活了大半輩子，頭回見種個苗比繡花還講究。”

    她布滿老繭的手接過苗，像對待新生兒般仔細扶正，“這玩意兒金貴得很，怕是比二丫頭當年坐月子還嬌弱。”

    三姐在旁聽得直樂，扎著紅頭繩的辮子晃個不停：“嗯媽，怕是您當年喂養我的時候可都沒這么細致！”

    林香的碎花衫在棚內穿梭，馬尾辮隨著動作一甩一甩。

    她舉著竹尺丈量間距，嘴里念叨著數字：“一尺二寸，可不能錯。”

    遇到不規整的土壟，就蹲下用手一點點拍平，藍布褲膝蓋處很快沾上了泥印。

    “向陽，這苗咋看著像路邊野草？”劉開盛伸長脖子，耳朵上別著的香煙差點掉到壟間的溝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