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70年以后的我們
冼銳繼續講道:“是這樣的:從前有一個秀才,他在橋那邊苦讀詩書,他妻子每天都從橋這邊,送飯過去給他吃。夏天還好一些,一到冬天,從橋這邊送到橋那邊,每次都凍硬了。這秀才就不喜歡吃,身體就漸漸地消瘦了,讀書也沒勁了。這做妻子的看著好心疼啊,就把家里的老母雞殺了,給丈夫補補身子。家里不是還有米線嗎?妻子就順手抓了米線,燙進了滾燙的雞湯里。雞湯在上面,米線在下面,雞湯不是有很多的油嗎?有油的東西就不容易冷。所以他妻子將米線從橋這邊送到橋那邊,還是熱氣騰騰的,而且味道也相當好,秀才就非常喜歡吃。這做妻子的看著好高興,就經常做這種米線給他吃。不久,秀才的身體就長好了,讀書也相當用功,后來秀才金榜題名,高中了狀元。這中了狀元之后要請客呀,家里太窮,拿什么東西招待皇上呢?這下可把秀才娘子難住了。但是秀才沒有被難住,他對他妻子說:‘你做的米線不是很好吃的嗎?那就做給皇上吃吧?!谑切悴拍镒泳妥隽嗣拙€招待皇上?;噬铣粤诉@米線啊,大加贊賞,就問他叫什么名字。叫什么名字呢?秀才說不出來,就把這米線是怎么來的,全講給皇上聽了?;噬下犃艘院?,想了想就說:‘干脆就叫它過橋米線吧?!噬下?,說話是很有威信的,于是,‘過橋米線’這名字,就這么叫開啦。過橋米線就是這么來的。我這個故事,是我們去過橋都的時候,那里的小姐講的,絕對原版正宗?!?br/>
他講得是那樣地深情并茂,完全把自己融入到故事里去了。好像他就是那個秀才,對面的湘瀟,就是那個秀才娘子。特別是那一句:“這做妻子的看著好心疼啊,就把家里的老母雞殺了,給丈夫補補身子。”
誰不向往,那樣的愛情呢?
“古時候的皇上是語出即法,人命也不當回事,何況只是一個米線的名字呢?”湘瀟附和著說。
碰了一鼻子灰,好尷尬呀!但是這個尷尬并沒有往心里去,在面上就止住了。她有一種很奇怪的感覺,就是冼銳對這個故事的體會,是很深很深的。那可能是,他父母的感情很好吧。
湘瀟也有體會,但是好像不深。以前父親在世的時候,很辛苦,她好像從來不知道她母親,這樣對待過她父親。倒是外婆對父親很好。母親是那個年代絕無僅有的獨生子女,非常任性。
那她以后的愛情,就不會來自于,對母親的模仿。而只能完全來自于,小說里的幻想了。但是這幻想終究不會像親眼所見,親耳所聽,親身所感的那樣那樣深刻。她與冼銳,連在情感體會這一方面,也是不同的。
“對。過橋米線不但好吃,而且還有同甘共苦,感情執著之意。你到昆明,我一定要帶你去過橋都?!辟J用情地說。一個美好的心愿,一個真心的祈禱。
此時此刻,他們都醉心于這個具有中國特色的美好傳說之中,誰都沒有懷疑過它的不嚴謹,它的漏洞百出:秀才直接就可以考狀元嗎?難道連取個名字,都要皇上勞神傷腦嗎?既然都中狀元了,不是比皇上還更能取名字,現場編也能編一個好的。窮秀才的一只雞,到底能吃幾天,還能經常吃?能經常吃雞的,還是窮人嗎?秀才經常吃,就不膩嗎?既然能吃雞,那用別的招待皇上,也一定不難了。
……
已經說了嘛,那是——傳說。
“你喜歡景德鎮的瓷娃娃嗎?”湘瀟忽然饒有興趣地問。
“喜歡。就像你?!?br/>
“像我,為什么?”
“很純?!?br/>
“菩提本無樹,明鏡亦非臺。本來無一物,何處惹塵埃?”
“瓷娃娃好是好,可惜太容易碎。外面燒得很硬,里面卻很柔軟?!?br/>
“這倒很像我了?!毕鏋t說。既然他知道這個道理,那么為何昨天晚上偏不明白她的心呢?湘瀟不解。也許理論和實踐,有時候完全是兩碼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