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開始有人交房了
自從正月初五評估公示表上墻之后,拆遷指揮部只是有人值班,因為還沒正式上班,但是村民卻活動起來,有關系的找關系,通過關系可以打聽到這個基礎價上可以最多補償多少?有缺漏的找缺漏,希望在基礎的價碼上先扳回一點。
事實上,上次就說了,只要通過六個人,你可以認識世界上任何人,不過確實,一個江北的小縣城,還是農村的村莊,人際關系盤根錯節,自然講關系要比講原則重要。這樣重大的事情,自然是要找人覺得可靠
即便是再窩囊的村民,遇到事情要尋求正義,也得找書記村長給自己做主,哪怕是送上自己家老母雞,表示自己對領導的信任和依賴,書記得收了才覺得安心。覺得領導會幫忙,幫自己說話,搭不上書記村長的,也得找哥哥姐夫舅子等等,哪怕是哥們,身邊總有一個人和書記村長關系比較好,可以說得上話,反正就是要找個人關照一下才安心,老百姓就是這樣的淳樸。
葉愛菊也是有這個想法,她以前上班的時候,單位有一對退休職工,老夫妻倆,無兒無女,只記得男的叫做李開基。什么事情都是單位負責,那時候還沒有實施醫療保險,治病單位報銷,退休工資也是靠本單位發放,由于沒有子女,住院報銷藥費以外還要派年輕力壯的小伙去陪護,因為老爺子比較胖。而老夫妻倆過年時候自然也要送禮給領導,禮品是什么呢?每年是只送二斤鹽生果,這個老職工在單位熬豆沙技術第一,鹽生果也炒得最好。
鹽生果是江浙地區最常見的下酒菜。操作上也沒有很多技術含量,但是李開基首先在選料上,花生米一粒粒經手,都是差不多大的,大小全部剔除,大的會不熟,小的容易焦,然后用花椒八角煮過的開水去紅色,經過開水泡后,瀝出水分,用適量的鹽拌勻,再在太陽下暴曬,曬干之后都可以看到鹽粒結晶在表面,在用鹽和花椒八角加入花生米炒熟,就會成為鹽生果。非常常見的小吃,但是李開基炒的卻與眾不同,用心加上火候掌握得好而已,每年年底當眾送給領導,每年也就兩斤,領導是夸不絕口:花生衣輕捻即碎,吹彈可破,味道絕非街上可以買到的。
葉愛菊自然記得、也可以理解,其實兩斤花生米而已,領導也絕不是因為兩斤花生米所以對李開基幫忙,而是單位對于一個老工人應盡的義務,但是李開基用心做了兩斤花生米,也只是為了對領導的關照表示無上敬意,這個花生米是不值錢,但是確實沒有其他人可以做出來,只有領導一年也才可以享受到二斤,一片心意而已。
領導的虛榮心得到極大滿足。李開基和領導兩個人就這樣的默契,李開基覺得我尊重了領導,領導自然會對我照顧有加。領導覺得李開基給我這個禮物禮輕情意重,在別人眼里自然是平易近人威望很高。所謂雙贏,莫過如此。
所以葉愛菊也想,表示一個禮輕情意重的禮物,可以讓指揮部領導可以關照關照。顯示尊重,必然會有回報。而這樣的一種默契關系是互相尊重,在允許的范圍里給領導行賄,給員工照顧,是一個很好很舒服的關系,是理想中。
葉愛菊的想法立馬給房品元和兩個兒子給否決了,你要是送禮,哪怕一個鵝毛,也是說明你心虛。現在不是你拉關系的時候。你看看拆遷指揮部,才開始拆遷的都是拆遷指揮部在拉關系找人下手。現在的主動方是拆遷戶而不是指揮部。你現在鵝毛感動不了領導,鹽生果你也做不出超塵脫俗,豆沙做得再好也沒有人品嘗得出。浮躁的社會,已經不是你那個年代了。
說起那個年代,葉愛菊想起了一件事情,那還是十多年前,葉愛菊還在單位上班的時候,因為肚子經常疼,就去體檢,發現了是子宮肌瘤,因為不是很急的病,就說等天氣涼點再手術。也基本聯系好醫生,到時候包個紅包,做手術才可以放心。找人幫忙給個基本的謝意是基本禮儀。
誰知道不久之后一天夜里,突然腹痛難忍,就連忙去人民醫院急診就立馬手術了,都沒有來得及包紅包,然后房新建就寫了一封感謝信到《如皋市報》,報紙還就真的刊登了,房品元高興地說,一個感謝信省了紅包,而且是比紅包更加好的禮物的,說不定還會給醫生評職稱帶來好的幫助,一時間是皆大歡喜。
當然也有少數的,不想靠關系,只想靠原則。靠自己的堅持達到找關系才可以得到的價格。他們都在觀望,看看情況來決定下一步。沒有底價才是最好的底價,自己都不知道底價是什么,別人就試探不到。頗有法無定法的玄奧。
八組最先拆遷的是周鶴群,周鶴群今年六十多了,本來是光棍一條,后來因為有土地工分配給他家。好不容易有人愿意和他結婚,生了個女兒,兩個人倒也和和美美的過了幾年幸福時光,還蓋了四間瓦房,但小孩四五歲的時候感情破裂女人就離婚走了。因為她走就帶走了工作,相當于拿走了八組的三分土地,還引發了當時能不能讓女人占用本地村子用土地換來的工作名額的大討論。討論歸討論,照例是沒有結果的,反正這個事情是公說公有理婆說婆有理,反正工作帶走了土地也是個事實,最后兩個人離婚也是個事情,還幸虧女的走了,要是在本村,這次拆遷還要分一半。
周鶴群在碼頭干活,收入還可以,但是除了抽煙喝酒,其他就是給工友將錢全部贏走了。他可以抽最劣的煙最便宜的酒,但是煙酒不能戒、賭不能戒,這個也是他離婚的主要原因。
女兒三十多,到底結婚沒有誰也不知道,反正常年在外打工,也有人傳她在洗頭發上班。而這次拆遷也沒有回來,而村里也希望他不告訴女兒,所以,搞定他是最簡單的。只要干部聯系他的平時牌友做好工作就可以了。
說起來牌友雖然賺走了他除了吃喝多余的錢,但是也還是做到不涸澤而漁,大忙的時候,還來幫忙收蘿卜什么的,畢竟周鶴群年紀大了,有些事情一個人搞不定。牌友們也會自覺組織起來幫忙拔蘿卜收玉米什么的,晚上搞一頓酒,常常賣蘿卜的錢還不夠晚上吃一頓。但是往往賬不是這樣算的,地里不種會給人罵懶,暴殄天物,種地下來,買種子化肥打理,到最后還是虧的,但是日子充實,符合社會普遍價值觀。
說起來周鶴群也是個朋友人。至少沒有人討厭。甚至還頗有人緣,月底入不敷出的時候總會有人主動賒賬給他,大家都怕把韭菜連根挖起,沒了以后。總之他們牌友和周鶴群之間是關系不錯,互相依靠的關系,那天一頓飯,一碗酒,就敲定了周鶴群家的拆遷。房子讓他自己選,第一個選房。周鶴群頗有豪氣沖天胡了大牌的感覺。結果倒也不是很壞,加上政策性補償,拆了一套110平米的房子,加上五萬塊錢裝修費。比起評估的價格,已經翻倍了!
周鶴群已經很滿意,他不會去考慮宅基地的問題,不會去考慮自己以后也是失地農民的事情,那些會統一政策辦理,也不會欺負我一個人,他現在考慮的是自己四間破瓦房變成了90多平米的新樓房,還有裝修的錢,已經很滿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