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后山上的殊死搏斗
戴志哀嘆道:“證據完了,慢慢開吧,急也沒用。現在最重要的就是視頻和照片資料,希望他們能拍得好一些,能夠讓我們拿回來慢慢分析。”
越野車冒雨前行。閃電在漸暗的天空如狂舞金蛇,雷電格外兇狠地炸響。今天的天氣和2001年10月18日的天氣格外相似,仿佛昨日重現。侯大利心神不定,便不再開車,將方向盤交給了戴志。
張劍波見侯大利臉色蒼白,問道:“大利,不舒服嗎?”
侯大利搖了搖頭,道:“沒事,我有點兒累,休息一下。”
車行約半小時,電話響起。外面仍然下著暴雨,只是雷電稍歇。侯大利打開手機免提后,江克揚的聲音響起:“我們到了長盛礦業,遇到了伍強。目前,長盛礦業最大的異常是周小麗不見了。”
侯大利道:“周小麗是什么情況,和黃大森是什么關系?”
“周小麗是正常招聘進來的,以前查過,和黃大森沒有親戚關系,也沒有查到和黃大森有過聯系。”江克揚又壓低了聲音,道,“伍強正在組織調查周小麗。我已經和他們聯系了,正要查周小麗的手機、身份證的使用情況。”
“他們”就是特指秦陽刑警支隊派過來的支援力量,兩人在通話時都采用了隱語。
侯大利忽然間想起自己在剛參加工作時遇到的第一起兇案,在陳凌菲案中,兇手代小峰有意制造了不在場證明。這一段時間,朱琪和楊永福幾乎是形影不離,卻在兇殺案發生的當天,奇怪地沒有在一起。
暴雨遮住了視線,天空中的水線居然和兇猛的暴龍一樣,讓侯大利胸腹中的煩悶感越來越強。這不僅是身體上的反應,更是心理上的反應。冥冥之中似乎有一股神秘力量,讓10月18日以及后面幾天的細節一點兒都沒有褪色,河水中那一抹大紅在腦海中起起浮浮。
即將到達朱家大院的時候,侯大利的手機再次響了起來。打開手機,里面傳來江克揚的聲音:“周小麗的手機信號在山嶺高速公路上,已經出省。”
侯大利沒有過多關注周小麗的情況,問道:“楊永福是什么情況?”
江克揚道:“楊永福的手機一直在金色酒吧,沒有移動。”
“人機分離啊,這種情況不同尋常。”處于工作狀態,侯大利胸口的煩悶感似乎就消退了。安排完工作,噩夢又開始如影隨形,好幾次侯大利都差點兒吐出來。到了目的地,車剛停下,侯大利沒有帶雨具就走出車外,扶著車蓋開始哇地嘔吐起來。
大雨傾盆,轉眼之間,嘔吐物被沖得干干凈凈。侯大利渾身濕透,衣服貼緊了身體。雨水帶走了體溫,再加上極度相似的暴雨,讓侯大利在夏日感到透心的寒冷,身體禁不住顫抖起來,牙齒碰撞發出嘎吱聲。
戴志和張劍波在組里這一段時間,聽說過侯大利的禁忌,包括不能長時間盯著流動河水以及紅色長裙等。雖然知道其禁忌,但是并沒有親眼見過,今天僅僅是傾盆大雨,還沒有面臨暴漲河水,他就吐得一塌糊涂,毫無平時從容不迫、深思熟慮的神探形象。
不遠處,警用面包車里,已無用武之地的警犬和警犬訓導員一起觀望嘔吐的年輕人。警犬訓導員和侯大利年齡相近,覺得眼前之人暈車如此嚴重,居然還當偵查員,充滿鄙視。
接過礦泉水,漱口以后,侯大利仍然臉色蒼白,但表情已經恢復了平靜。
沿著石板路上山,遇到了正在下山的宮建民、陳陽、滕鵬飛以及長貴縣公安局局長曾華、刑偵大隊大隊長武志等人。宮建民朝侯大利揮了揮手,道:“雨太大,現場沒法看了,尸體拉到了殯儀館,我們直接到長貴縣局。咦,你打了傘,為什么全身濕透了?”
侯大利沒有解釋,只道:“雨太大。”
宮建民眼光越過侯大利,瞧了瞧跟在后面的戴志和張劍波。這倆人打著傘,除了褲腳,衣服大體保持干燥。他微微皺眉,然后對武志道:“老武,找人弄身干凈衣服。大利被淋成了落湯雞。”
一行人往下行,宮建民對跟在身邊的侯大利道:“暴雨之前,老武的人在山坡下的摩托車上找到了一部手機,摩托車上有黃大森的很多指紋。經查證,手機是秦陽那邊一個鄉鎮企業工人的手機,前些天丟失了。昨天晚上,黃大森偷了工人們的錢,然后跑路。從這個情況來看,黃大森是昨晚就到了朱琪這邊。偵查員找工人辨認黃大森的照片,那些工人看到照片就破口大罵,罵他是小偷。手機里的通話記錄顯示,黃大森和長盛礦業總裁辦的周小麗有過通話。看來,黃大森之所以能夠掌握朱琪的行蹤,是因為有周小麗做內鬼。”
小車開動,不到半小時,一行人來到長貴縣公安局指揮中心。指揮中心高大巍峨,裝修風格現代,設施完善。在底樓淋浴室,長貴民警帶來了新內褲、新的牛仔褲、T恤衫和隨身挎包。
在朱家大院后山,侯大利未取下隨身挎包就跳下車,挎包完全被雨淋濕了。武志觀察細致,所以讓手下準備了基本類似的斜挎包。斜挎包是江州刑警的通用打扮,里面裝的東西五花八門,各不相同。侯大利隨身小包里裝有警官證、手銬、印泥盒、紙、筆、甩棍、塑料袋、充電器、巧克力等物品。
洗漱后,侯大利來到曾華局長辦公室。
曾華局長辦公室兼有小會議室功能,能在辦公室看到詢問室和訊問室的情況。曾華起身與侯大利握了手,道:“原本還要用警犬找一找兇手,沒想到,來了一場大雨。”
寒暄幾句,大家把目光集中到了屏幕上。
朱琪坐在詢問室,捧著熱茶水,雙肩緊緊縮在一起。詢問室空調溫度開得有些低,她披了一條圍巾,順便擋了擋開得略低的領口。
當高波和另一名女警察進來時,她聲音嘶啞地問道:“黃大森為什么會在我外婆墳前?”
高波道:“黃大森死亡這件事,是壞事,也是好事。黃大森制造爆炸案,對你和其他人都有很大威脅。他是暗處的毒蛇,我估計朱總也很有壓力吧。從這一點來說,是好事。但是,不管是誰,都沒有權利剝奪他人生命。懲處黃大森,要由公檢法司來辦。從這一點來說,是壞事。”
朱琪繃得很緊的臉皮出現了松弛,道:“對我來說,黃大森是死有余辜。但我有個疑問,黃大森怎么知道我會來掃墓?”
高波道:“這也正是我們需要了解的。黃大森躲在草叢里,說明他知道你會來給外婆掃墓,知道你外婆外公的墓地在什么地方,還知道你是什么時間來。你仔細想一想,誰會知道得這么全面?”
朱琪臉上一陣抽動,小聲罵了一句,道:“駕駛員肯定知道得很清楚,他平時負責保安,了解我的情況。還有楊永福,我所有行程都要和他商量。”
高波道:“楊永福和你是什么關系?”
朱琪道:“我是楊永福的妻子,前不久領了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