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半坡驚現(xiàn)黑色人骨2
車內,吉他曲《雨滴》如泣如訴的旋律在車內回蕩。車是E級越野車,音響極佳,關了窗自成一體,湯柳靠在椅子上聽著音樂,想著自己的心事。
一個小時后,車至省刑偵總隊辦公樓。湯柳在此工作了近兩年,熟悉辦公樓環(huán)境,直接引導侯大利將車停在最靠近五號電梯的車位,從五號電梯上行,出電梯后就看到了良主任的工作室。
良主任到省廳開會,工作室只有葛向東一人。他穿著白大褂,頭發(fā)梳得很整齊,成熟穩(wěn)重,與當年略顯油滑的經偵民警迥然不同。
葛向東在進入105專案組以前算是單位老油條,進入105專案組后,他突然人生開掛,美術專業(yè)充分發(fā)揮了作用,所畫的犯罪分子模擬畫像居然與犯罪分子非常接近,隨后又被省刑偵總隊良主任看上,成為良主任弟子,如今更是成為全省刑偵隊伍中少有的專職負責模擬畫像的畫像師。被人需要的感覺很好,葛向東由差等生變成優(yōu)等生,精神面貌發(fā)生了極大變化。
“這具顱骨被大火燒過,而且是被汽油燒過,溫度很高,又埋了好幾年,顱骨有不少地方出現(xiàn)破裂和脫落。鼻子是五官中最為關鍵的一環(huán),也是每個人個人特征區(qū)別最大的一部分,如果鼻子能夠還原成功,頭部基本輪廓也就確定了。這些復制品里面有不同人種,但是我們從肉眼來看,幾乎看不到區(qū)別。”葛向東指著眼前一排骷髏復制品,如彈鋼琴一般,手指從一排骷髏模型中劃過。
“葛主任,長青的那具顱骨是哪一具?”湯柳是很優(yōu)秀的法醫(yī),所以才得以在省刑偵總隊工作近兩年,若非家庭原因,也不會回到江州。只是隔行如隔山,她對顱骨復原技術很陌生。
“呵呵,湯柳給我封官了,還是第一次有人稱我為主任。以前在江州市局時,大家都稱呼我為葛朗臺,在公開場合也是這樣叫,所有人都習以為常,包括我本人。只有侯大利客氣,叫我老葛。如今在良主任這邊,領導統(tǒng)統(tǒng)叫我老葛,普通民警都叫我葛教授。”
葛向東自嘲一番,帶著兩人來到三具新做的顱骨模型前,道:“每具尸骨都有獨一無二的特征,頭骨上看似毫無區(qū)別的山洞鼻也有細微差別,鼻子最下端如山峰一樣尖尖的突起,專業(yè)名詞叫前鼻椎,它支撐鼻子組織,也就是說,前鼻椎的朝向決定了死者生前鼻子的朝向。組座可以摸摸鼻子底部,人中上方可以搖動的部分就是前鼻椎,前鼻椎有個突起決定鼻型,突起指向上方,對應的也是上揚鼻;突起指向下方,就是下鉤鼻;突起比較平,那就是底部水平的平鼻。這具顱骨恰恰前鼻椎部分缺失,在良主任指導下,我根據顱骨其他部分做了三個模型。”
三個頭骨復原模型擺成一排,由于鼻型不一樣,三人相貌明顯不同。
“抱歉,目前只能到這個水平了。提供三個復原模型,這是沒有辦法的辦法。頭骨模型中肯定有一個與本人接近。”葛向東身穿白大褂,侃侃而談,充滿自信,散發(fā)著教授光環(huán)和魅力。
侯大利在刑偵系讀書時學過解剖,算是學了點皮毛,聽得津津有味。
湯柳摸著人中上方的鼻骨,很容易找到可以搖動的前鼻椎。
葛向東領著兩人來到另一個專門放置顱骨原件的房間。這里放置的都是真實的顱骨,真實顱骨與顱骨模型從形狀上沒有差異,給人的感覺卻完全不一樣。面對模型時,大家能有說有笑;面對真人顱骨空洞洞的眼窩和斑駁骨面時,大家都不由自主收起笑容。
“這具顱骨被火燒過,牙齒掉了很多。我最初沒有注意到有一顆牙齒與眾不同。昨天為了研究面部肌肉紋路,我又來查看顱骨,用了放大鏡才發(fā)現(xiàn)有一處被燒過的地方似乎有不屬于牙床的小凸點。我和良主任反復辨認,后來確認是種植牙基臺。我請教了牙科醫(yī)生,固定式種植牙分成種植體、基臺和牙冠三個部分,種植體相當于根基,基臺相當于主干,牙冠就是整個主干上的樹枝和樹葉。”
經過清理后,種植牙的基臺部分在放大鏡下很清晰。
侯大利興奮之情溢于言表:“這是重要線索,身高一米七三左右,二十來歲的男性,做了種植牙,這簡直是呼之欲出。”
湯柳走到一邊,給李主任打電話,匯報剛剛看到的種植牙。
“組座,再教你一個訣竅,這是良主任傳授給我的絕招,你可以來試一試。”葛向東伸手到顱骨額頭部位,輕輕摸了摸,道,“你來摸我剛才摸過的位置,前后左右,閉上眼,摸一摸,能夠感受到什么?”
侯大利找準了葛向東手指碰過的地方,閉上眼睛,手指在顱骨上來回滑動。
“什么感覺?”
“說不準,一邊要粗些,另一邊要光滑些。”
“你的感覺非常出色。我們做顱骨復原,研究方向和普通法醫(yī)不一樣,普通法醫(yī)不會關注顱骨表面哪些地方粗糙、哪些地方光滑,但是對我們的意義就不一樣了。粗糙的那邊長頭發(fā),光滑的那邊沒有頭發(fā),這樣我們就可以找出大體上的發(fā)際線。”
“術業(yè)有專攻,佩服。”侯大利再次用手指撫摸發(fā)際線兩邊。
正說話間,滕鵬飛的電話打到侯大利手機上,道:“那具顱骨有種植牙,這是關鍵發(fā)現(xiàn),湯柳都給李主任報告了,你怎么不報告?”
“我和湯柳正在老葛這邊,還在探討。”侯大利能想象出滕鵬飛瞪著眼睛生氣的模樣,覺得他有點像青蛙。
滕鵬飛道:“中午簡單吃一點,別喝酒。下午三點,召開案情分析會,安排調查工作。”
侯大利看了看手表,道:“事情沒有辦完,下午三點肯定回來不了。”
滕鵬飛道:“那把會議推遲到晚上七點。這個會今天一定要開,二道拐黑骨案遲遲沒有進展,繼續(xù)拖下去,隊員們的辦案熱情要被耗盡。”
午餐時間,侯大利、湯柳和葛向東在附近找了一個雅致的環(huán)境,點好菜,等老樸。
聊了些閑話,葛向東感嘆道:“國內做顱面復原技術的公安機關只有數家,山南技術靠前,良主任在業(yè)界很有地位。我過來做顱面復原,三五年就能成為國內本行業(yè)數得著的好手。以前在經偵的時候,由于自身和隊里的多種原因,我被邊緣化了,辦不了案子,所以也就自我放棄,把主業(yè)當成了副業(yè),副業(yè)當成主業(yè),別說省廳和市局,就是支隊領導都不會正眼瞧我一眼。每個人都有自尊心,我也一樣。到了105專案組,我居然成了畫像師,成了省廳領導和專家看重的人才,想起來很感慨。湯柳,說句實話,你真應該留在總隊,平臺畢竟不一樣。”
湯柳沒有解釋,道:“家家有本難念的經。”
葛向東舉起茶杯,道:“我們以茶代酒,碰一杯,祝我到省廳開始人生第二春。刑偵總隊也搞了命案積案專案組,老樸一門心思想要調組座過來。組座應該過來,我們兄弟又能在省廳相聚。還有一件事,我老婆家族在江州,還請組座多多提攜。”
聽到最后一句話,湯柳想起“葛朗臺”這個綽號,抿嘴而笑。
侯大利端起茶杯,一飲而盡,道:“前幾天駱主任和張小天到江州來了一趟,審了王永強,王永強大概率不是兇手,我暫時沒有辦法走。”
葛向東道:“恕我直言,以現(xiàn)在的線索,基本沒有破案的可能。我畫的那張圖太模糊,而且少年人會成長,現(xiàn)在的身材早就徹底改變了。除非天上掉餡餅,其他案子帶出來楊帆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