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機屏幕亮起時，周宇剛把切好的蘋果塊放進輔食碗。看到父親的視頻邀請，他單手擦了擦圍裙，按下接通鍵：“爸，您和媽吃過飯了嗎？”

    鏡頭里，周衛國正坐在老式紅木沙發上，老花鏡滑到鼻尖，身后的王雅珍舉著鍋鏟從廚房探出頭。“少跟我打馬虎眼！”周衛國把茶杯重重擱在茶幾上，震得杯蓋叮當作響，“全小區都知道我老周家添孫女了，我和你媽還沒見過影兒！我們想過來看看，順便幫你們搭把手。”

    周宇剛要開口拒絕，就聽見身后傳來蘇念遙溫柔的聲音：“誰打來的電話呀？”她抱著裹著粉色小熊毯的周朝陽踱步過來，發梢還沾著幾滴水珠，顯然剛給女兒洗完澡。

    “是爸?！敝苡顐壬碜尦銎聊弧ＬK念遙立刻眼睛一亮，甜甜地喚道：“爸！”懷里的周朝陽被突然放大的畫面吸引，好奇地伸手去抓屏幕里的人影。

    “哎！好閨女！”周衛國笑得滿臉褶子都擠到了一塊兒，身子幾乎要貼到手機鏡頭上，“這就是我乖孫女吧？快讓爺爺好好瞧瞧！”他身后的王雅珍急得直跺腳：“你讓開！我還沒看見呢！”

    蘇念遙輕晃著女兒，用指尖點了點屏幕：“寶寶，看，這是爺爺。跟爺爺打個招呼呀。”周朝陽歪著腦袋，大眼睛骨碌碌轉了兩圈，突然奶聲奶氣地喊：“爺——爺！”

    這一聲像是炸開了煙花，周衛國猛地從沙發上站起來，驚得茶幾上的象棋子都蹦了起來?！鞍ミ衔业男∽孀冢　彼Φ煤喜粩n嘴，轉身沖廚房喊，“老太婆！你聽見沒？咱孫女會叫爺爺了！”

    王雅珍的聲音混著鍋鏟碰撞聲傳來：“聽見啦！等我把紅燒肉收汁，馬上來視頻！”周衛國又把臉湊回屏幕，眼睛笑得只剩兩條縫：“乖孫女，這幾天爺爺和奶奶給你買好多好玩的！小汽車、布娃娃，還有你媽小時候最愛吃的桂花糕！”

    周朝陽像是聽懂了，揮舞著小手“咯咯”直笑，口水順著嘴角流到蘇念遙手背上。周宇無奈地抽了張紙巾擦干凈，卻被父親的下一句話逗得差點嗆到：“兒子，你和遙遙就別攔著了。這次說什么我和你媽也要去，火車票都買好了！到時候你媽手把手教遙遙做月子餐，我就帶著孫女去公園顯擺——我看老張頭還敢不敢天天曬他孫子！”

    得知自己當上爺爺的消息后，周衛國徹底“瘋魔”了。一大早，他就套上那件洗得發白的皮夾克，脖子上還掛著不知從哪翻出來的金色夸張項鏈，站在自家小院里扯著嗓子開起了“個人演唱會”。

    他先是模仿陶喆，扯著五音不全的嗓子唱道：“愛～愛～愛～我～的～孫～女～”那獨特的“陶氏轉音”，硬生生把歌詞唱得像被揉皺的紙團，跑調跑到十萬八千里。接著，他又化身伍佰，瞇起眼睛，歪著腦袋，一邊甩動并不存在的長發，一邊用沙啞的嗓音深情吟唱：“所以暫時將你眼睛閉了起來～我的小孫女最可愛～”唱到激動處，還不忘用力跺腳，震得院墻上的灰都簌簌往下掉。

    最后，他抄起掃帚當話筒，唱起周華健的《親親我的寶貝》：“我要飛到無盡的夜空，摘顆星星作你的玩具……”唱到“親親我的寶貝”時，他對著空氣狂親好幾下，臉上洋溢著幸福又夸張的笑容。

    街坊鄰居紛紛探頭張望，李嬸扒著墻頭直搖頭：“衛國這老小子，一把年紀還學年輕人追星呢？唱得比貓叫春還難聽！”二樓的王叔端著茶杯探出身，鏡片后的眼睛笑得瞇成縫：“可不是嘛！昨兒見他在菜市場買鯽魚，都哼著《小星星》，見人就說‘我孫女眼睛比魚鱗片還亮’！”

    “上次發瘋還是他兒媳婦回來的時候，這次又是為啥？”新來的租戶小張撓著腦袋。人群里的趙大爺“吧嗒”抽了口煙，煙圈混著笑聲吐出：“聽說他家兒媳婦生了個外孫女，把他給樂壞了！”

    “?。烤瓦@？至于這么激動？”小張嘟囔著。立刻有人擠過來拍他肩膀：“你不知道，衛國疼蘇念遙跟眼珠子似的！當年小兩口結婚，他硬是把祖傳玉鐲塞給兒媳，說‘比親閨女還親’！”

    張奶奶顫巍巍拄著拐杖湊過來：“我看吶，他這是要把對孫女的愛全唱出來！昨兒我路過他家，瞧見他對著嬰兒衣服專賣店的櫥窗傻笑，口水都快滴到人家玻璃上咯！”

    這邊周衛國全然不顧旁人的目光，唱完一曲又一曲，最后還對著圍觀的鄰居們瀟灑地一揮手：“走！今晚我請大伙兒去大排檔喝啤酒！我當爺爺啦！”惹得眾人又好氣又好笑，不過看著他那發自內心的喜悅，也都跟著笑開了花。

    大排檔的霓虹燈在夜色里明明滅滅，周衛國癱坐在塑料椅上，臉紅得像熟透的螃蟹，手里的啤酒瓶還在搖搖晃晃。鄰桌的老伙計們湊過來打趣，拍著他肩膀問：“老周，你說你兒媳婦和孫女等長大了誰更漂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