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4章 巴黎的正義者同盟
第684章巴黎的正義者同盟
我在巴黎度過的最后兩個月是難以忍受的。我已名副其實地處在法國政府公開的監視下,來往信件被無恥地拆閱,要遲一天送到。我不論走到哪里,總有個討厭的人在遠處跟蹤我,到了街角又使個眼色,把我交給另一個人。
不應忘記,這是警察橫行不法的時期。愚昧的保守派,拉馬丁派的阿爾及利亞革命者,都在幫助路易·波拿巴周圍那些老奸巨猾的惡棍,要為拿破侖家族的新帝國建立起一張暗探和奸細的大網,把它張在整個法國的土地上,以便內政部和愛麗舍宮通過電報,隨時搜捕和撲滅全國的一切積極力量。
那位曾經在蘇格蘭場任職過的小警務秘書路易·波拿巴巧妙地利用了他所掌握的各種手段對付所有反對派。12月2日,警察正式成為了國家權力的象征。任何地方,甚至奧地利和俄國,也從未有過法國從國民議會時期以來所有的這種政治警察。
造成這局面的不僅在于路易·波拿巴對警察機構的嫻熟使用和奇特尊崇,也包括了法蘭西國民對警察的特殊向往,還有許多原因。路易·波拿巴治下的巴黎暗探與他的老部門英國警察簡直毫無共同之處,在英國,警察被許多敵對因素包圍著,來自艦隊街的眼睛、社會輿論、警務委員會和議會的約束時刻左右著它的行動。因此,蘇格蘭場常常顯得勢單力薄,只能靠著螺螄殼里做道場的勁頭,在方寸之間做騰挪。
然而,在法國卻恰恰相反,警察組織在法國是最富人民性的機構,不論什么政府取得了權力,警察便是它手中的現成工具,一部分民眾會以全部的瘋狂和熱情,那種理應加以抑制而不是縱容的力量幫助它,他們以私人身份可以使用警察所不能使用的一切可怕手段。
人們怎么能躲避小店主,管院子的,裁縫,洗衣婦,賣肉的,姐丈和妹夫,嫂子和弟媳婦呢?特別是在巴黎,那里的人不像在倫敦那樣是單獨居住的,他們可以說住在珊瑚礁或蜂箱中,有共同的樓梯,共同的院子和管院子人。
孔多塞躲過了雅各賓警察的耳目,僥幸逃到了邊境附近的一個村莊,他精疲力盡,走進一家飯店,坐在火前烤手,叫了一客燒雞。老板娘是個好心的老太婆,偉大的愛國者,她這么考慮:“他滿身灰塵,一定是趕了遠路,他要吃雞,一定是有錢的,他的手很白,一定是貴族。”
于是,她把雞燉在爐子上,走進了另一家酒館,那兒坐著幾個愛國者:一個公民是穆西烏斯·斯凱沃拉,燒酒販子,還有一個公民是布魯圖,另一個是提莫萊昂,裁縫師傅。這件事對他們真是求之不得,于是十分鐘后,法國革命中最聰明的活動家之一便被送進了監獄,交給了自由、平等和博愛的警察!
拿破侖在執政府和帝政時期強化了這一體系,從自己的將軍中培養了一批間諜和暗探。里昂的劊子手富歇建立了秘密警察的整個理論、組織和科學:它既通過警察局長,也不通過警察局長,也就是說通過放蕩的女人和并不放蕩的老板娘,通過仆人和車夫,通過醫生和理發師等等執行警察的任務。
拿破侖垮臺了,但這套機構依然如故,不僅機構,連機構中的人也原封未動。富歇歸順了波旁王朝,暗探的力量毫無削弱,相反,還由神父和修士作了補充。在七月王朝的路易-菲利普時期,賄賂和貪污成為政府的精神支柱,半數的小市民成功進入了警務系統。
而在二月共和國時期,形成了三四種真正的秘密警察和一些半公開的秘密警察。其中有賴德律·洛蘭的警察和科西迪耶爾的警察,也有馬拉斯特的警察和臨時政府的警察,有秩序黨的警察和反秩序黨的警察,也有波拿巴的警察和奧爾良派的警察。
現如今,狡猾的路易·波拿巴政府憑借其首腦學自英國的警務斗爭經驗,很好的把握住了這一點。那位曾經一文不名的小警務秘書深諳警察部門應當如何在充滿敵意的環境中運作,早年的失敗起義經驗又讓他養成了耐心謹慎的性格特點,因此他很好的利用了這一大好局勢,大肆收攏來自各黨各派的告密者。
路易·波拿巴的新政府,它既代表了革命,又代表了反動,既代表了戰爭,又代表了和平。因此,1789年和天主教會,波旁王朝的殘渣余孽和百分之四點五的人。耶穌會徒法盧,社會主義者比約,君主主義者拉羅什雅克蘭,以及大批得到過路易-菲利普恩典的人,都在為路易·波拿巴的新政府效勞。很自然,一切政黨和一切政治色彩的人,全都匯集和走進了杜伊勒里宮。
新任英國駐法公使亞瑟·黑斯廷斯爵士曾經委婉的批評過這位他的昔日下屬:這些來自各黨各派的新警察全都在窺測方向,互相監視和告密。哪怕這些告密是出于信念,懷有最好的動機,不是為了錢,但告密總歸是告密。甚至于,我更希望線人們告密是出于金錢和美色等物質欲望的動機,因為對告密習以為常甚至引以為榮是一種危害極大的風氣。雖然這么做可以極大程度的擴大情報來源,但從長遠角度來看,眼前的這點蠅頭小利,完全抵不上毀滅了的警務系統純潔性和遭到腐蝕的良好社會風氣……
——亞歷山大·赫爾岑1850年于巴黎
尋常人估計是很難相信這樣一群前不久還被關押在監牢和兵營中的年輕人,竟然可以如此樂觀的看待自身的命運。
他們彼此舉酒碰杯,興高采烈、吵吵鬧鬧的談論著關押期間的各種趣聞,嘻嘻哈哈的談笑聲響徹了亞瑟宅邸的客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