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5章 無縫銜接的官場黑話
第675章無縫銜接的官場黑話
亞瑟的鹿皮手套輕輕撫過鑲銅桌沿,暖爐的熱氣把他鬢角的汗珠蒸成鹽粒。當舒賓斯基第三次調整波斯絨坐墊時,他忽然嘆了口氣。
“上周日我在您家中做客的時候,便覺得令郎真是一表人才,他背誦《浮士德》的模樣讓我想起哥廷根大學的白楊樹林里的莘莘學子。這樣出眾的小伙子,天生就應該在哥廷根這樣全歐洲第一流的大學里讀書的,他可以在那里攻讀哲學、法學、醫學或者神學學位,我相信,不論他選擇念哪一門,最終都會有大成就的。然而,這樣出類拔萃的小伙子,卻因為沙皇的一紙禁令,最終只能去莫斯科大學和彼得堡大學,這真是令人遺憾。”
舒賓斯基的銀茶匙突然靜止在紅茶里,杯面浮著的肉桂棒活像條僵死的蜈蚣。
談起家事明顯讓這位多日來神經緊繃的憲兵上校放松了許多:“不瞞您說,雖然日耳曼人的哲學就像腌過頭的酸黃瓜,但我私下里還是想要他去讀哲學的。您也明白,政府部門總是對哲學系的學生高看一眼,而大伙兒又都覺得德意志的哲學搞得相當不錯。但是我家那混小子不知道是從哪里聽說的,也許是我家那個多嘴多舌的德意志家庭教師向他灌輸的觀念,搞得他成天非要鬧著跑去海德堡大學讀醫學。”
“多巧啊!去年海德堡醫學院拒收的俄國學生,有半數都帶著哥廷根教授的私薦函轉學成功。”
亞瑟掏出玳瑁鼻煙壺,雕刻的雅典娜神像恰好擋住他抽搐的嘴角:“當然,還有幾個不走運的,不過那倒不是我們哥廷根的過錯,而是他們的一些審查文件沒有及時辦妥。”
“我們哥廷根?”
舒賓斯基的貂皮領子在風中簌簌抖動,他猛地想起自己的這位老朋友可是前任哥廷根大學學監:“唉呀,我竟然把這茬兒忘了。您是個外交官,更是個警察,但是您在治學的才能才是最出眾的。去年法蘭克福衛戍事件發生后,全德意志的大學里,就屬哥廷根大學最安分了。唉!要是沙皇陛下派您來管理莫斯科大學,肯定出不了亂子!您瞧瞧俄國的大學,一個個都成了反動分子的藏身處了!”
亞瑟摘下鹿皮手套時,刻意讓從哥廷根大學離任時獲贈的徽章戒指磕碰在銅制煙灰缸上。
“所以說,您也看出來了。外國大學的畢業生,并不會比俄國大學的畢業生更能惹麻煩。雖然我不懷疑沙皇陛下的智慧,但是智者千慮必有一失嘛,最少這一次,沙皇陛下肯定是做錯了。不過像是沙皇陛下這樣的智者,通常很快就會發現并糾正這微不足道的小錯誤,就好比他從西伯利亞召回了斯佩蘭斯基并讓其出任御前辦公廳主席一樣。”
亞瑟幾句話便把舒賓斯基撩撥的心底癢癢的。
亞瑟的潛臺詞非常清楚——尼古拉一世存在朝令夕改的可能性。
而且,他的這個觀點可不是信口開河,因為尼古拉一世先前就干過好幾次類似的事情,其中最典型的莫過于1828年的《大學條例》。
當時,教育大臣利文公爵主張“數學比拉丁文更能培養忠誠臣民”,要求將實用學科納入教學體系。
但是由于莫斯科大學頻發自由主義事件,所以今年又頒布新條例,強制將古典教育占比恢復到62%,并且要求數學教員必須需定期向第三廳提交《思想狀態報告書》。
1831年波蘭起義后,尼古拉一世要求軍隊必須進行現代化整編,引進普魯士參謀體系。
但是當沙皇發現近衛軍出現軍官閱讀《法軍操典》的現象后,最近又開始強調彼得大帝時期的持槍禮七步分解動作,并要求軍官隨身攜帶《東正教教義問答手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