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蝴蝶與飛蛾
而謝大法醫這邊就簡單得多:床單整潔,連疊好的被子邊褶都一絲不茍,除了床頭柜上的白色數據線和兩本書,這里幾乎看不出有他活動過的痕跡。
看見書的名字,花祈夏有點驚訝,原本沒話找話的客套也多了幾分真切的好奇,“學長,你也喜歡看《蓋茨比》嗎?”
謝共秋手指頓了頓,低聲:“嗯。”
似乎是覺得只回一個字過于冷漠了,謝共秋頓了頓,又補上一句,“還不錯。”
花祈夏對謝共秋的印象有些改觀,她一直以為像謝大法醫這樣冰冷無儔的機器,床頭讀物應該都是那種晦澀難懂的大頭部醫學著作呢。
謝共秋:“你喜歡這本書?”
“嗯……倒也談不上喜歡。”花祈夏想了想,“只是對里面的某些隱喻印象深刻,我學文的嘛,自然對這些意象關注多一些。”
“比如?”
花祈夏沒想到會和謝共秋探討這方面的話題,這令她有一種處于自己舒適區的安心,花祈夏背靠著書桌,反手撐在桌面上,仰頭望向窗外影影綽綽的綠色——
“比如……比如書里多次反復寫到的‘綠光’,在碼頭對岸,徹夜不滅的綠光。”
花祈夏眼眸沉靜,像游刃有余講述一個悲情的故事,“蓋茨比看見對岸紙醉金迷的幻夢,不斷往前掙扎,那綠光是他光鮮亮麗的愛人,是流光溢彩的夢想,但是又那么虛幻縹緲,觸不可及。”
謝共秋不知什么時候結束了縫合,他只是那樣握著手術刀,聽著花祈夏平靜地敘述“幻影”“空虛”和“追逐”,直到花祈夏說——
“第一次讀這本書的時候,我就覺得,蓋茨比很像一種動物,學長,你知道是什么嗎。”
謝共秋聽見自己的聲音:“什么。”
“飛蛾啊。”花祈夏彎了彎眼睛,“飛蛾撲火,注定是一場壯烈又愚蠢的獻祭,對岸黛西家的綠光,虛幻、危險又迷人,最終把他困死在孤獨的黑夜里了。”
茂盛的綠樹在雨水的洗禮下搖曳枝杈,如碩大的綠色羽毛拍掃在透明的落地窗上,一下又一下,潺潺的水流散開又匯聚,順著窗棱蜿蜒而下。
謝共秋指間的手術刀映出他疏冷的眉眼,淡薄而寧靜的涼意從那刀面的倒影中一寸寸攀升,遠處山脊滾過一陣壓抑的雷聲,他在這一刻又聽見了花祈夏慨嘆似的低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