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起身，微微彎腰道：“叔父！”

龍文添看了他一眼，沒有說話，繼續往后堂走。

龍樹青就靜靜地跟在他身后，龍文添也沒有阻攔。

家中妻小都聚在后院，相互依偎在一起，嚇得六神無主。

見龍文添露面，都是又驚又喜，問道：“老爺，敵人打退了么？”

龍文添目不斜視，一言不發，徑直走進了自己的居室，龍樹青也不知何時消失在他身后。

龍文添站在門口，掃視了屋子一眼，緩緩走向了墻角的一口楠木大箱。

他打開箱子，一層層揭開上面的衣物，底下是一套有些陳舊的四品官服。

他將官服托在掌心，細細撫摸著補子上的猛禽瑞獸，忍不住輕輕嘆了口氣。

當年他入宮述職，遇到顯圣公時，穿的就是這件補服。

那已經是七八年前的事了，后來顯圣公反出京城，他也成為了朝廷的叛將，

真可謂滄海桑田，物是人非！

他解下了身上的鎧甲，又細細地穿上了官服。

整衣端肅之后，緩緩地走到鏡前，對鏡自照。

“二爺，人人都說你性情豁達，平易近人，為何當日在皇宮內對我不屑一顧？”

“不對......二爺，別來無恙！還記得我龍文添否？”

“也不好......顯圣公，這一戰我打得可還漂亮？我雖敗了，但您不能否認，我龍文添也是當世良將之一吧？”

......

龍文添對著鏡子自言自語，臉上時而沉重，時而帶著古怪笑容，最終又化作一聲深深的嘆息。

“我已擁兵自立，還有何面目穿著朝廷的官服去見顯圣公呢？”

他緩緩地除下身后的官服，又將那身鎧甲重新穿上。

“叔父是......想向顯圣公歸降？”

龍樹青不知何時又出現在龍文添身后，手里還端著一壺熱茶。

就在此時，城內的廝殺聲忽然止息。

龍文添望向門外，神情呆滯，然后道：“戰......打完了。”

他回頭看向龍樹青，微笑道：“叔父絕不投降，不過......確實想在死前見一見顯圣公。”

從始至終，龍樹青表情都淡淡的，沒有因府外紛飛的戰火表現出絲毫恐懼。

好像......他一直是這樣，他總是異于常人的沉穩。

龍文添望著龍樹青，神色又逐漸黯淡下來。

他走到龍樹青身前，拍了拍他的肩膀，好一會兒，才開口道：“只是......叔父實在對不起你......”

龍樹青眼中閃過一絲痛苦之色，龍文添的心也仿佛被鞭子猛地抽了一下。

他轉過身，繼續道：“所幸顯圣公為人寬厚，禍不及妻兒，他不會為難你們。待白云城安定下來后，你......你總歸要好好活下去，至于你叔母，還有那些妾室......”

“叔父放心！侄兒會好好照顧叔母和幾位姨娘的！”

龍樹青一直安靜地聽著，直到此刻才回了一句話。

龍文添愣了愣，然后輕輕地點了點頭道：“你是個好孩子！”

隨之從懷中掏出一把匕首，“刷”地拔出半截，寒光閃閃，又插了回去。

他道：“叔父要去見顯圣公了，家里就靠你照料了。”

他大步往屋外走去，卻聽龍樹青在身后問道：“叔父非去見顯圣公不可嗎？”

龍文添停住腳步，回過頭道：“叔父雖與顯圣公為敵，但他卻是我平生最敬重的人。死前若不能見他一面，叔父死不瞑目。”

龍樹青點了點頭，將茶杯注滿茶水，走到龍文添身前道：“既是如此，叔父喝了這杯茶再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