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1章 繡樓燭影現寒鋒
戌時的秋風裹著桂花香,卻吹不散瀟湘館內的凝重。黛玉握著半幅殘破的織錦,指尖在經緯間細細摩挲。這匹本該送往宮中的云錦,緯線里竟摻著幾縷幽藍絲線——與三日前在妙玉禪房香爐中發現的寒鐵碎屑如出一轍。琉璃燈下,絲線泛著詭異的冷光,映得她眉間朱砂痣愈發鮮紅。
"林妹妹!"寶玉裹著夜露翻窗而入,玄色勁裝下擺還沾著草屑。他從懷中掏出個油紙包,展開是半枚染血的銀梭:"方才在城西織云閣,見周瑞家的帶著幾個生面孔在暗巷交割木箱。這梭子是從箱縫里掉出來的。"
黛玉接過銀梭細看,梭尾陰刻的北靜王府徽記下,竟藏著九黎族的暗紋。正要開口,東南角傳來瓦片碎裂的脆響。兩人對視一眼,黛玉吹熄燭火,推開北窗。月光下,王夫人陪房吳新登家的抱著鎏金錦盒疾步穿過竹林,盒蓋微啟處漏出幽藍粉末,隨風飄散時竟如螢火閃爍——正是寒鐵淬煉后的特有光澤。
寶玉身形微動就要追去,卻被黛玉扯住衣袖:"且慢,你看那粉末飄向何處。"只見藍粉落在池面,竟引得錦鯉翻肚浮起。黛玉從鬢間拔下銀簪試水,簪頭霎時泛起烏黑:"好厲害的寒鐵毒。這錦盒里的東西,怕是要送進宮的。"
三更的更鼓剛敲過,榮禧堂后院的織房卻亮著燈火。黛玉扮作織娘混入,看那十架織機上的云錦泛著不祥的幽藍。老織工王嬤嬤正往染缸傾倒靛青,袖口滑落的瓷瓶里,暗藍粉末簌簌落入缸中。
"嬤嬤這染料倒是特別。"黛玉佯裝請教,指尖剛要觸及染缸,卻被王嬤嬤厲聲喝止:"姑娘仔細臟了手!"老婦枯手如鐵鉗扣住她手腕,力道大得異乎尋常。黛玉吃痛抬頭,正對上王嬤嬤渾濁瞳孔里一閃而逝的幽藍——竟與寒鐵碎屑同色。
突然,西北角的織機發出刺耳異響。寶玉扮作雜役趁機撞翻染缸,靛青液體潑灑處,青石板竟被蝕出蜂窩狀孔洞。眾人驚呼中,黛玉扯下王嬤嬤腰間令牌,北靜王府的徽記下,九黎接引使的蛇形紋章赫然在目。
"抓住他們!"暗處傳來周瑞家的尖喝。寶玉攬住黛玉腰身躍上房梁,身后箭雨般射來的銀梭釘入木柱,梭尾皆刻著元春的閨名。兩人破窗而出時,正見妙玉素衣立在墻頭,手中令旗指向城北:"貢緞今夜就要出城,走水路!"
子夜的運河泛著鐵腥氣,二十艘蒙著黑布的貨船悄然起錨。黛玉蜷縮在蘆葦叢中,看那船吃水線深得反常。寶玉潛水貼近船舷,鋼芯插入船板縫隙,幽藍寒光透水而出——本該裝滿貢緞的艙內,竟是成捆的淬毒箭鏃。
對岸忽起三短一長的哨聲。妙玉立在哨塔頂端,素白廣袖迎風展開如帆。隨著她手中令旗揮動,十艘快船自支流包抄而來,船頭九黎圖騰在月色下泛著血光。
"官船來了!"不知誰喊了聲,河道頓時大亂。黛玉趁機攀上主船,銀剪挑開黑布,成匹云錦下壓著的竟是北靜王府的兵器圖譜。正要細看,腦后忽有勁風襲來。回身格擋的剎那,她認出襲擊者腕間的金鑲玉鐲——正是元春省親時戴過的御賜之物。
江心突現漩渦,貨船劇烈顛簸。寶玉躍上甲板將她護在身后,兩人在翻飛的貢緞間與蒙面人纏斗。撕破的面巾下,周瑞家的猙獰面容泛著幽藍:"二姑娘既然來了,就替大小姐填了這寒鐵爐!"
五更的櫳翠庵彌漫著血腥氣。黛玉翻開染血的《妙法蓮華經》,夾頁絲帛上密布針孔,透光竟顯出陣亡將士的名冊。寶玉撬開地藏菩薩金身,四十枚帶血銀針釘著軍械圖——每根針尾皆系著半片染坊工牌。
"姑娘看這香爐。"紫鵑顫抖著捧來鎏金香爐,爐底暗格卡著半把金剪刀。黛玉以斷鐲鋼芯輕觸刃口,凹陷處竟與宮中失竊的弩機模具嚴絲合縫。窗外忽傳來馬匹嘶鳴,平兒跌撞進來:"九黎長老帶著陣亡者家眷圍了宗祠!"
黛玉疾步至佛龕前,指尖撫過積灰的蓮花座。機括輕響,暗格彈出半卷泛黃婚書,賈敏的名字下按著個嬰孩血掌印——掌紋細看竟與探春昨日琴譜上的墨漬重疊。寶玉忽然悶哼一聲,手中銀針突然發燙,針尖顯出新墨:"今以探春充質,換寒鐵三千斤..."
宗祠地窖的桐油燈爆出燈花,映著賈璉慘白的臉。他撬開第七口樟木箱,本該裝滿祭祖綬帶的箱內,四十捆幽藍鐵絲泛著死光。黛玉指尖輕觸鐵絲,袖中銀梭突然瘋狂震動,與地窖深處的共鳴聲交織成詭曲。
"這里有活口!"隨行錦衣衛踹翻暗柜,滾出個雙目潰爛的老者。那人枯手抓住黛玉裙裾,腕間烙印滲著膿血:"他們...用童女血淬鐵..."話音未落,三支毒梭破窗而入。寶玉揮劍格擋,毒梭釘入磚墻的瞬間,他們看清梭尾刻著的生辰——正是元春入宮那日的日期。
黛玉忽然扯開老者衣襟,心口處的九黎圖騰竟與妙玉鎖骨烙痕互補。老者彌留之際吐出最后一句:"大小姐...不是..."血沫噴濺在寒鐵上,竟蝕出"代嫁"二字。地窖口傳來紛亂腳步聲,王夫人的厲喝穿透磚墻:"把那妖尼的銀梭拿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