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命如草芥
倒是不知謝知用了什么法子,不過一夜就撬開了李茂的嘴。
時值季夏正午,院子里的暑氣也帶著一絲柔和,衙役來請宋轍時,見他坐在書案前,浮光落在他的發冠上,如道觀里畫中的仙人,叫人不敢造次。
“宋大人,縣令有請。”
宋轍擱下狼毫,慢條斯理起了身。那光暈隨著他的離去,直直落在書案上,只留細小的浮塵在其中飄蕩回旋。
李茂一把鼻涕一把淚,說著自己這些年的艱辛。
衙門書吏并非食朝廷俸祿,每月銀錢從知府的潤筆費里支取。按著本朝慣例,一等書吏每年一百石米,二等書吏每年八十石米,莫說出門公干還能撈些油水,這樣的日子自然比上不足,比下有余。
因此,衙門里自今以往都是鐵打的書吏,流水的老爺,甚至不少書吏還是子子孫孫代代相傳。
可這一切在三年前就變了,趙靖來衙門掌大權后,頭件事就要削減開支,還說要以身作則從他的潤筆費里減三成,用以河堤官道等修補。
這的確是晴天霹靂,因得這話整個衙門書吏一年就少了小半的工錢,為了維持家中開支,不得已將這窟窿放到了力所能及的各處公務上。
辦黃冊戶帖的書吏要收一筆黃冊費,征賦稅的書吏要得一筆勘合費,這方田丈量還來不及想名頭收費,他就被趙靖叫到了面前親自教導。
原是為了不久后軍戶屯田的事,他一輩子都踩在田地里頭,竟沒想到有朝一日要給秧苗土地下毒藥。
肥田在他的腳下變成荒田,他腰間的銀子也愈發多了起來。
“可這三年,并未聽說有河堤修補之事,官道倒是清吏司年年要下銀子的。”謝知疑惑道:“他削減了你們的開支,這錢又去了何處?”
蔣捕快聽得此言,也忍不住嘆了口氣:“趙靖在登州三年,后院的女人都快塞不下了。”
謝知臉上羞赫,竟不想是這等原因。
“去年冬,趙靖又叫我把八仙里的田重新測過,每戶或多或少都要減下一二分。我想著這是為將來爭田地留個根據。”李茂垂頭,愧疚道:“廖家那地一開始就惹了他心頭不快,趙靖這心眼堪比芝麻大,都記著呢,特意交代我多給他家減下一分。”
“知府老爺親自打了招呼,不論他廖老叟怎么鬧騰,哪個訟師都不能幫他寫狀紙。”蔣捕快接過話茬道。
沒有狀紙就不能鳴冤上堂,真是好狠毒的心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