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秋節那天四少從詩會出來，突然問他：朱葛，你老家是江西南安大庾的？

    朱葛小時候哪里知道自己老家叫什么，只是他的身契上寫的很清楚，是江西南安府大庾縣人。他道：我只隱隱記得我家的村子叫廬下村，字怎么寫我也不知道。

    四少笑著問他：那你老家話還記得嗎？會不會說？

    朱葛表示當然還記得家鄉話，只是說的不利索了，畢竟這么多年也沒人和他說老家話。四少點點頭，道：少小離家老大回，鄉音無改鬢毛衰。

    朱葛突然有種不祥的感覺，急道：少爺您不要我了嗎？要把我趕回老家嗎？

    四少一怔，趕忙道：誰說不要你了？你可真能瞎想！不過，你想不想回家鄉去看看？我想派你去幫我辦個事，順便你可以回老家去看看。

    朱葛稍微安心了一點，道：少爺要我做什么，盡管吩咐。

    嗯，你這次和我一起去應天府，送我進考場后，你就坐船回你老家一趟，具體做什么我到時候才能告訴你，這事機密，絕不能外傳。

    第三天午時一過，就有考生交卷了，四少絞盡腦汁，搜腸刮肚，終于完成了一篇經義文的草稿，只可惜是簡體字版的，謄寫時盡量寫成了繁簡混體。未時二刻，第二篇要義正在努力破題，一場暴雨不期而至。四少趕緊念叨：我要回現代！

    一聲雷電，四少終于回到了現代，上網登錄一查，才發現自己犯了一個最蠢的錯誤！他之前查到的是張蒼水的中舉文章，可蒼水先生是浙江寧波人，參加的是杭州府的鄉試，而自己參加的是南直隸鄉試。只怪蒼水先生名聲太大，自己一心想在鄉試時有緣結交，竟然犯了如此錯誤，要不是老天在最后時刻給了場及時雨，自己就要出大丑了，堂堂蘇州府的稟生第二竟然開天窗，那不是要臭名遠揚了！

    把兩篇八股經義都找好范文，再繁簡轉換，全息照相進自己的大腦，趁著雨還未停，一聲：我要回明朝。

    離考試結束還有半個時辰，也就是一個小時，四少奮筆疾書，洋洋灑灑，感覺自己拿毛筆的手都要抽筋了，最近都在用鉛筆，哪還用毛筆寫字，現在瀏河灘所有的人都在學堂里習慣了使用鉛筆寫字，除了一些特殊場合，毛筆已經沒人使用，鉛筆作坊的工藝和產量也是足夠三個基地的使用，而且工人們已經對四少當初提供的配方進行了調整，生產出不同硬度的鉛筆供不同的需求使用，所以四少現在對明朝工匠的能力和水平信心空前高漲，作為工科背景的資深產業一線科技工作者，對以前看的那些文科生臆想的明朝穿越文中如何艱難攀爬科技樹早已嗤之以鼻，她們根本不知道人類科技進步本身就不是勻速的，而是一代快于一代。為什么？關鍵就是工業生產中工藝路線的試錯成本和時間，如果有人指明了工藝路線，工業制造的產業迭代是很快的。就比如后世熊貓為什么能在短短幾十年里完成西方花了四五百年的工業化進程？即使有很多的技術封鎖專利壁壘貿易規則科技制裁，也封印不了？就像大海中航行，前面有燈塔指引和完全在黑暗中摸索，效率差距何止百倍！

    四少終于放下了筆，拿著卷子把墨汁吹干，雨仍在淅淅瀝瀝的下著，多么可愛的清新的秋雨啊，雨水帶來的氣息沖淡了那源源不斷散發的惡臭。四少現在已經是鮑魚之肆，鼻子也不怎么通氣了，狠狠地打了兩個噴嚏。畢考的鑼聲響起，四少混在一群垂頭喪氣的生員中交了卷，邁著輕快的步伐走出了考場。

    徐七爺早早坐了馬車在考場外等候，不到放考的時間，即使交了卷，也只能在考場的門廳和回廊里等，不能出考場，不能交頭接耳。終于時間到了，考院的大門打開，考生們撐著傘擁了出來，外面的人扭動著脖子躲開遮蔽視線的傘和人頭，尋找著自己的目標，然后就是一聲聲的驚喜高呵蔓延開來直到徐七夜也高聲叫喝道：姐夫這里，煜申這里，歡樂，放松和熱鬧的氣氛在整條大街蔓延開來，雨也被感染著也很不好意思的停了。這熱鬧的氣氛像瘟疫一樣在南京城里迅速蔓延，一只只燈籠早早亮了起來，江南又將是一個不眠夜，紙醉金迷，歌舞升平，醉生夢死只在今朝！

    朱葛此時已到了南昌，他這次包了一條大江船，兩個保鏢都跟著他一起來了，他有兩個目的地，一個就是這南昌，另一個是他的老家南安府大庾，對外說是回去找母親的下落，實際是要去找兩種礦石，四少告訴他，黃灰色的礦石在南昌西南八十里的珠山里，山下有一條河叫錦江。黑色的礦石在南安府城西邊二十里的大山里，四少說：那個山叫西華山，有河流通到章水，章水他是知道的，那里有著他痛苦的回憶，四少說了，總有一天他會大仇得報，這一天肯定也不會很遠。那兩種礦石就是能讓他更快報仇的關鍵！他要滿滿的裝一船這兩種礦石回來，并且建立起長期的供貨鏈，對外就說這兩種礦石是用來染布的，烏黑的布，黑的就像他烏黑的眼睛！

    七爺沒有把父子倆引去秦淮河，現在那里太熱鬧太扎眼，三人也沒興趣去湊這個熱鬧。他早就在城里找了一家不錯的酒樓訂了包房，好好吃一頓是父子兩人現在最大的需求。

    三天清苦的伙食早讓四少肚子里的油水被刮得干干凈凈，等店小二把冷菜擺上，四少也不客氣，急不可耐的筷子像雨點般落在盤盤碗碗里，三爺和七爺也都是笑笑，兩人也開始推杯換盞，一道道熱菜接踵而至，四少抱著堅決不讓兩道熱菜相見的原則，持續地進行著光盤行動，再次證明四少大肚賽彌勒的名聲決不是吹出來的。

    當父親和舅舅把話頭聊到了徐三胖的案子上面時，四少開始減緩了筷子的速度，突然插話道：舅舅，我上次給你的那張清單里的有些東西，可不可以從那個懷遠侯那里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