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復(fù)仇計劃
大陽煤礦始建于七十年代末,曾經(jīng)是本縣最大的國有煤礦,有四個工區(qū),數(shù)千名職工,企業(yè)效益一度紅火,職工們都以自己為大陽人為榮。李飛宇家就住在煤礦邊,他的父親李月成也是大陽的職工,靠山吃山,靠水吃水,靠煤礦吃煤礦,只要是人多的地方就不怕沒錢賺。李月成在礦上上班,還當(dāng)了點小官,人們稱之為李主任,不用下井挖煤,神氣得很。李老娘在門口開一個早餐店,人來人往,生意紅火。那時候李飛宇還有一個妹妹李飛蘭,兩兄妹常去煤礦廢渣上撿煤塊子賣,一家都能掙錢,每月下來,全家除了開銷還能積余一些,日子過得蠻順當(dāng)。李月成臉上天天掛著滿足的笑容背著手在礦區(qū)晃悠。
到了二十世紀(jì),全國搞企業(yè)改制,大陽煤礦的職工也全部買斷,煤礦賣給了外縣來的、講一口南腔北調(diào)的、挺著個大肚子的、滿臉出油的大老板,也就是新生資本家。原來的職工一刀切,都給按工齡買斷.世界在發(fā)展,國際國內(nèi)形勢在不斷地變化,政策也在發(fā)生變化。李月成跳出來吵了一陣,嚷著:你們搞資本主義復(fù)僻我不管,但煤礦在我的地上,冒講好不準(zhǔn)賣!他的要求不高,只要繼續(xù)留在礦上當(dāng)個啥,至于官大官小不計較,只要能繼續(xù)在那晃悠領(lǐng)工錢就行了。
新生大肚資本家不信這一套,肚大,里面裝的膽也大,有錢,有關(guān)系,天不怕地不怕誰都不怕,神氣得很,他偏不留李月成,他公然說留這號貨色就等于留下隱患,隨時有麻煩。李月成仗著他家就在一礦區(qū)門口,公然在路上設(shè)障礙阻止車子出入,政府出面,由派出所把李月成抓去行政拘留了幾天,搞得李月成不僅干部沒當(dāng)成,還把面子丟大了,礦里礦外都曉得李主任被抓去坐了“班房”。李月成窩在家里好幾天沒出門,越想越想不清,總想找個什么機會報復(fù)一下。先是半夜爬起來偷偷地把礦區(qū)的圍墻挖爛過幾次,把里面的車子輪胎鉆爛了幾回,后來資本家花錢雇了保安實行夜間巡邏,沒有了機會下手。李月成一口氣窩在心里。
過了幾年,礦里新掘了礦井,礦井拱到了在他家附近地底下,他的房子墻頭開了一點叉,還有一家開得更多,這下有戲看了,李月成約了鄰居,牽了老婆,躺到礦里井口又叫又喊,不準(zhǔn)開工,要求賠償。資本家沒得法,只得喊來各級官員和職能部門的人來處理,官員說由技術(shù)人員鑒定損壞的級別,按規(guī)定賠償。鑒損的結(jié)果,鄰居家級別高了一級,賠的錢也多了一些,李月成總肯罷休?誓死不同意!政府部門想和稀泥,讓資本家多出幾千塊錢,資本家開始不肯,最終妥協(xié)了,同意加三千,可李月成不同意,他要新房子,他說舊房子開了叉隨時會倒塌打死人,一崽一女,加上他們兩公婆,四條人命嘰,誰能保證?不能達(dá)到協(xié)議,政府部門來調(diào)解的人手往腰上一叉說,不管了!誰愛管誰管去!好,你們不管!李月成一路飛腳跑到屋后背了一把鋤頭就挖煤礦的圍墻,邊挖邊嚷:我也把你們所有的房子都挖爛!狗娘養(yǎng)的誰也別想好過!政府的說不管又管了,鼓著眼指著李月成的鼻子尖說:再挖又把你送到公安局關(guān)起!
李月成眼睛瞪得像公牛,鋤頭揚到天上,放下時手腕子像被抽了筋似的,有點軟綿綿的了,他還是有點怕關(guān)。他去問一個有點見識、有點威望的親戚的主意,親戚說,反正你不能干違法的事,你一違法就會被人家抓住辮子隨便拖著走!不能挖圍墻,不能阻工,不能擋車子,“那能干嗎嘛?”
“你上訪嘛!”那個親戚給他出了個點子。
李月成從此開始了漫漫上訪路。從鄉(xiāng)里到縣里,從縣里又到市里,有時帶著老婆一起去,有時讓兩個孩子與他一起去,左手一只雞,右手一只鴨,到政府門口喊冤,到政府食堂吃飯,見到高級車子就攔。那時新來了一個縣委書記,親自接見了他一次,書記耐著性子聽他說完,對他家表現(xiàn)出了極大同情,指派人再次處理。去的人再次做資本家工作,要他加點,資本家為了甩脫這馬屎蟲,答應(yīng)以救濟的名義再給一萬元。李月成叉著腰,掮著脖子說:“一萬元,能砌屋?誰給砌好就給誰!”
李月成不聽,繼續(xù)上訪,從市里到了省里。一次省里正開大會,他聞訊趕去了,省里通知縣里,縣里派鄉(xiāng)政府去接人,李月成不聽,大吵大鬧,在拉扯中他把責(zé)任區(qū)的劉主任咬得手出了血,還扯爛一個人的衣服,后果是被拘留了一個星期。
回到家,抬頭看著房子,開叉的墻壁好像咧著嘴嘲笑他,錢沒得,幾十歲的人了被那些年齡上可以做崽的人訓(xùn)、罵、打,打了還關(guān),李月成好像被油炸了一樣難受,被油炸過后的心更堅,更硬,變成了鐵。。于是決心斗爭到底,上訪到底!
他想讓家人一起去,一個籬笆三個樁,一個好漢三個幫,人多力量大,女兒與兒子不去了,說丟人現(xiàn)眼,老婆也不去了,說家里的活要人干。李月成氣死了,都是些冒得用的東西,家里偌大的事讓他一個人孤軍奮戰(zhàn)。他罵老婆,罵兒子,罵女兒,摔東摔西,搞得家里雞飛狗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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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說禍不單行,福無雙至,真是沒錯。接著他家又發(fā)生了一起更大的災(zāi)難,那一天李月成心情不好,把他家的小女兒李飛蘭罵了一頓,女孩不服,回了嘴,李月成操起棍子追著她打,女孩子往馬路上跑,恰好一輛大卡車馳過,女孩子一路飛腳撞在車頭上,像一只蝴蝶一樣飛出老遠(yuǎn),另一輛車子在她的身上碾過,女孩當(dāng)場腦漿迸裂,氣絕身亡。通過交警隊調(diào)解,兩司機賠了十二萬塊錢。
圍著一沓錢,全家人像圍著女孩子的尸體,哭成一堆,這個家庭籠罩在愁云慘霧之中。
李飛宇本來成績不好,妹妹一死更沒得什么心思讀書了,上課在外瞎逛,后來干脆不讀了。不讀書,做什么?逛網(wǎng)吧。在那里認(rèn)識了一些人,學(xué)會了吸粉,上了癮,沒得錢,給別人去干了,來往于云南與本地之間,販毒。
他懵懵懂懂幫別人取貨,送貨,多少貨,多少錢,他一概不知,一概不問,只問干一次得多少錢。干到第三次,翻了船,在本地被抓,抓他的警官是一個牛高馬大的警察,在哪個警察的手心里,他就像一只小雞崽,彈都彈不動。他被抓到了公安局,那個大塊頭警察拿了工作證給他看了一下,只看了一眼他就記住了,這個警察叫李雙林,好記,與他堂叔一個名字。
叫李雙林的警察一副很蠻橫的樣子,煙橫叼著,目光橫著看人,右腿橫架在左腿上。說話的語氣也蠻橫得很:打不打算說清楚?!嗯!那張臉本來帥得很,五官都長在該長的地方,都長著合適的尺寸,蠻中看,現(xiàn)在他故意把五官挪動位置,改變形狀,變成一副兇神惡煞的樣子。還走到李飛宇身邊轉(zhuǎn)悠,把鐵錘一樣的拳頭故意伸到他脖子底下嚇人。李飛宇真的被他那模樣嚇傻了,生怕他一錘就會把自己的骨頭打碎,三下兩下把所有事實都交待了。
叫李雙林的警察回到坐位上,轉(zhuǎn)一副笑臉說,你要是把以前所干的全交待清楚就按態(tài)度好從輕處理,嗯?李飛宇真的爽爽快快把所干的全說了,一點不留。他被抓時己滿了十九歲,那些事,大多是十八歲之后干的,結(jié)果被判了五年。而有一個和他一起干的就沒判,據(jù)說沒抓到。開始他不知道這件事,后來聽牢友說是那個李雙林搞的鬼,他得了人家的銀子。牢友笑他傻冒,把以前的都說了所以才判這么重,李飛宇說,那個家門警察說全交待清楚就能按態(tài)度好從輕處理,牢友笑得噴飯:“真幼稚!哄死你不抵償!”
李飛宇在監(jiān)子里蹲了四年半,吃的是“東南海”(東瓜,南瓜,海帶湯),進(jìn)的是黑窯洞,吃了虧,受了罪,怨死了那個同姓一個李字的警察,都是他哄的,不然哪會蹲那么久?他想如果有機會一定得搞他一下子!不過他實在想不出有什么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