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9章 復活節前
翌日,雨過天晴,春日里的栗子樹依舊惹人喜愛,但對于范寧來說,他的世界似乎仍囿于那繕寫室的一方天地。
有太多的事情推著他走,職分也好,求索也好,圣樂審查、委托抄本、復活節上的《a小調進行曲與眾贊歌》、研究遺作《辯及微?!?.....凡此種種,密不透風,牢牢地、緊緊地在后方敦促著他,或在前方牽扯著他。
“藝術侍奉神性良知”,或許吧,但若僅是凝望遠處“內心的道德準則”,是多么的容易,而抓住眼前孤獨的事物,是多么的困難,對于范寧來說,根本容不得他去思索那些困惑與彷徨之事——唯獨,晚膳后的些許散步之時。
“嗯,小抄寫長,總之,我就是這么覺得......”
工作歇氣的間隙,文森特再度將自己從那望著發暈的教堂高處放了下來,他蹲在雨水桶前,搗了搗自己沾染青金石顏料的雙手。
“拜請天父的力量,引導日光匯聚、物體燃燒,絕對是通過現場彌撒儀式的音樂,與拱頂這些壁畫的神秘特性配合實現的......我雖只懂畫作,但靈性對于這一點的預感,不會有錯,你們修道院要我在這個時候進行修復調色,絕對是出于這一方面的原因......”
“你說它是神力,絕對不錯,但要說是‘神跡’?嘿嘿,夸大其詞。”文森特這么笑著評價。
范寧再度遙望上方巨大的穹頂。
那一塊塊菱形玻璃是羅馬人設計留下的產物,而稍矮的祭臺后方,整面墻壁其上,三四百位栩栩如生的人物穿插交織,被一種旋風般的力量支配、呈現、完全結合一體!
《最后的審判》,又名《震怒之日》,出自913年一個身世皆神秘離奇的壁畫家團體,卷宗上記錄的名字包括馬萊、庫米耶和克勞維德等人。
確實很神秘離奇,有時候,范寧覺得它完全不像來自100多年前的產物。
僅僅只是水平線與垂直線交叉的復雜構圖方式,就完全超出了技法的理解范圍,能不能在500年后被人畫出,范寧都覺得難說。
穹頂西側,幾位天使的長袍處,就是文森特剛才主要添筆的地方,才過來看了這么一會,范寧就隱隱感覺,壁畫反光的方式又因此發生了改變。
更上方菱形玻璃與彩窗的陣列,似乎將數道光束引向了教堂后方的外部空間——正是那即將舉行復活節彌撒儀式和公審大會的露天廣場。
神跡......神力......
范寧持續咀嚼這兩個詞的含義。
它們毫無疑問是存在性質上的區別的。
一個,來自真正至高無上的恩賜或審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