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陰鑼追魂
"葉老哥,你……你當真看見銅鑼自己裂開血口子?"李老六攥著酒葫蘆的手直抖,渾濁的老眼在月光下泛著青白。
更夫葉聽風往火盆里啐了口唾沫,火星子噼啪炸響。"六弟啊,老哥我敲了三十年梆子,什么邪性事兒沒見過?可這回……"他枯瘦的手指在虛空中劃出波浪紋,"那面傳了三代的送終鑼,就擱在義莊廊檐下,大白天愣是裂出三道爪痕似的豁口。更邪的是敲鑼的張瘸子,打那往后每夜子時準起床,耷拉著腦袋繞墳圈子轉圈,邊轉邊哼《哭喪調》。"
李老六的酒葫蘆當啷墜地。年前聽葉老哥講《鬼剃頭》時尿褲子的情景突然竄進腦海,臊得他老臉發燙。當年葉聽風說看見紙錢在月光下追著人跑,他還不信邪地笑人家老花眼,結果……
"昨兒個張瘸子媳婦求到我門上,說再這么下去人就要交代在亂墳崗了。"葉聽風忽然壓低嗓子,枯枝似的手指戳向窗外黑黢黢的野地,"你猜怎么著?我偷偷跟去墳地,真瞅見那孽障了——"
那是七月初七的夜,月亮被烏云啃得殘缺不全。葉聽風蹲在亂墳崗的老槐樹上,看見張瘸子夢游似的從義莊晃出來,懷里緊摟著那面裂了口的銅鑼。月光從云縫漏下來,在銅鑼裂紋里凝成三條黑血似的細流,順著張瘸子的腳印往墳堆深處爬。
"當——"
銅鑼突然自鳴,聲波震得墳頭磷火亂竄。葉聽風看見張瘸子的影子從腳下裂開來,裂口處鉆出無數扭動的黑線蟲。那些蟲子在墳包間穿梭,竟在荒草里織出張人皮似的網。
"嗚——哇——"
凄厲的嬰啼劃破夜空,葉聽風渾身汗毛倒豎。他看見東頭第三座新墳突然塌陷,露出半截泡得發白的嬰孩手腕。那手腕上叮滿綠頭蠅,每只蠅腹都鼓脹得透明,在月光下折射出翡翠般的光澤。
"張老哥!"葉聽風正待驚呼,卻見張瘸子突然轉身,裂成兩半的臉沖著他獰笑。左邊半張臉還是活人模樣,右邊卻已爛成血肉模糊的骷髏,蛆蟲在眼窩里鉆出鉆進,每根蛆身都纏著細細的黑線。
銅鑼二度震響。
這次葉聽風看清了,裂紋里滲出的不是露水,而是混著碎骨的尸油。張瘸子的脊梁骨突然暴長,青黑色的脊椎刺破皮肉,竟在頭頂盤成個骷髏狀的冠冕。那些黑線蟲順著脊椎往上爬,在骷髏眼里結成蛛網,網上吊著個濕漉漉的胎盤。
"梆!"葉聽風本能地敲響梆子,三更天的韻律撞碎濃霧。銅鑼與梆子的聲波在夜空中撕咬,墳地里的磷火突然暴漲三尺,照出無數半透明的人形在荒草間起舞。那些人影的肚皮都裂著大口,腸子上纏滿黑線,像提線木偶般跳著詭異的祭祀之舞。
張瘸子突然張開血盆大口,葉聽風看見他喉嚨里吊著個銅鈴鐺,鈴舌竟是半截嬰兒手指。銅鈴震響的瞬間,亂墳崗的泥土突然沸騰,數十只青黑的手骨破土而出,抓向空中飛舞的黑線蟲。
"天蓬尺在此!"葉聽風從懷中抽出烏木令牌,這是當年張道士傳給他的法器。令牌觸地的剎那,方圓三尺的鬼火突然轉成幽藍。他咬破舌尖噴在梆子上,震木與鮮血催動令牌升起半尺青光,將最近的幾只鬼手逼退。
銅鑼卻在此刻發出第三聲鳴響。
葉聽風感覺耳膜刺痛,懷中黃符無火自燃。他看見張瘸子的天靈蓋突然掀開,鉆出個渾身潰爛的女鬼。女鬼的肚皮裂到心口,露出長滿尖牙的子宮,子宮里蜷縮著個渾身纏滿黑線的死嬰。
"咯咯咯……"女鬼的喉頭滾動著帶血的黏液,"好個多管閑事的更夫,拿你的三魂七魄來祭我兒的往生路!"她腐爛的右手突然暴漲,指甲暴長尺許,每片指甲上都刻著密密麻麻的咒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