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劊子手詛咒
靠山屯的夜色濃得化不開,風卷著枯枝在青石板路上打旋兒。李老六縮著脖子往村東頭摸,破棉襖里鉆進的冷風像蛇信子舔過后脊梁。煤油燈在手里哆嗦,火苗忽明忽暗地映著土墻上的鬼影,倒像是給那些張牙舞爪的樹影子添了魂。
"呸!"他朝地上啐了口唾沫,油燈"吱呀"怪叫一聲,火苗突然竄起三寸高。李老六后頸的汗毛豎了起來,嘴里卻還硬氣:"老子給張豁牙送過十年豬肉,啥陣仗沒見過!"
村東頭的老槐樹底下蹲著座石屋,墻皮剝落得像癩痢頭。李老六剛抬手要拍門,木門"吱嘎"裂開條縫,張豁牙那張橫肉臉從陰影里浮出來,左臉刀疤在月光下泛著青。
"六子?"殺豬匠嗓門沙啞得像磨刀石,"大半夜撞喪呢?"
李老六堆著笑往門縫里擠:"張爺,聽說您早年間......"話沒說完,后脖領子突然被冷風灌了個透。他回頭望去,霧靄里隱約飄著幾星磷火,忽悠悠往亂葬崗方向去了。
張豁牙反手把門閂死,鐵鉤似的五指攥得門框"咯咯"響。油燈昏黃的光暈里,殺豬刀在炕桌上泛著暗紅,刀刃上還凝著陳年血垢。
"真要聽?"他喉嚨里滾出悶雷似的聲響,眼皮耷拉著卻遮不住眼底精光。窗紙外霧氣正濃,白慘慘的像裹尸布糊在窗欞上。
李老六喉結上下滾了滾,炕沿下的破棉鞋不自覺地往后蹭:"您給說道說道那柄......"
"噓——"張豁牙突然豎起食指,刀尖似的指甲戳進燈光里。屋外老槐樹的影子正順著窗縫往里爬,枝椏投在土墻上,活似只嶙峋鬼手要攥人咽喉。
殺豬匠往刀身上哈了口氣,水霧凝成血珠子往下淌:"三十年前,我接的是祖傳的斷頭刀......"
張豁牙瞇著眼,開始回憶。“我爺爺那輩兒就是劊子手,傳到我這兒,已經是第三代了。那把斷頭刀,黑黝黝的,刀刃上刻著‘斬惡’倆字,邪乎得很。聽說我太爺爺用這刀砍過一個冤死的犯人,從那以后,刀子就沾了怨氣,代代相傳的劊子手都逃不過詛咒。”
“那天我接手刀子,村里老道士來找我。”張豁牙的聲音低沉,“他板著臉說:‘豁牙,這刀邪性,你可得小心。’我當時年輕氣盛,笑嘻嘻回:‘道爺,刀不就是砍人的嗎?有啥邪的?’老道士嘆氣:‘你不懂,刀沾了血,尤其是冤魂的血,就有了靈。’我沒當回事兒,扛著刀就上任了。”
“頭一回行刑,是個死刑犯,殺了人,罪大惡極。”張豁牙的聲音發緊,“那天,天陰得要命,烏云壓頂,風里夾著血腥味兒。我站在刑場上,手里攥著刀,心跳得跟擂鼓似的。犯人跪在斷頭臺上,脖子伸得老長,嘴里還罵:‘老子十八年后又是一條好漢!’”
“監斬官喊:‘行刑!’我深吸一口氣,舉起刀,‘呼’地砍下去。”張豁牙舔了舔嘴唇,“刀刃切進肉里,血‘噗’地噴出來,濺了我一身。頭顱滾到地上,眼睛還瞪著我,嘴巴一張一合,像在說啥。我嚇得腿一軟,差點兒摔倒。”
“旁邊監斬官拍拍我肩膀:‘干得不錯,小伙子。’我強笑一聲,回了句:‘還行吧。’可心里涼颼颼的。”張豁牙苦笑,“那晚回家,我媳婦兒小紅問我:‘咋了,臉色這么白?’我擺手:‘沒啥,累了。’可她盯著我,皺眉說:‘你眼神不對,是不是撞邪了?’我沒吭聲,心里卻翻江倒海。”
“從那以后,怪事就來了。”張豁牙的聲音更低了,“每到月圓之夜,刀子就自己顫動,‘嗡嗡’響,像在哭。我把刀掛在墻上,夜里睡著睡著,就聽見‘咣當’一聲,刀掉地上,刀刃朝上,月光一照,閃著寒光。”
“小紅嚇得不行,抱著我胳膊說:‘豁牙,這刀邪門,你別干了行不?’我嘆氣:‘不干咋養家?再忍忍吧。’她眼睛紅紅的:‘我怕,怕你哪天被刀子害死。’我拍拍她手:‘別瞎想,沒事兒。’可她搖搖頭:‘我昨晚聽見刀響了,像有人在磨它。’”
“我聽了,心里一咯噔。”張豁牙皺眉,“第二天,我找村里鐵匠老王,想把刀熔了。老王一見刀,臉色就變了,說:‘豁牙,這刀砍過太多人,怨氣重,熔不了。’我急了:‘咋整?’他搖頭:‘你自個兒想辦法吧,我不敢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