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一:塔
裴云暎書房的畫案上有一座木塔。
木塔很高,每一粒木塊都是他用匕首親自削湊。
極少有人能進他書房,每個進他書房看見這座木塔的人都要奇怪一番,堂堂殿前司指揮使,音律騎射皆通,不愛飲酒歡樂,偏偏愛好如此奇特。
他第一顆木塔的木塊,是在母親過世后堆起來的。
昭寧公夫人被亂軍挾持,父親卻眼睜睜看著母親死在亂軍手中,他得知消息匆匆趕至已經晚了一步,掙脫護衛撲到母親跟前時,只來得及掩住母親頸間傷口,汩汩鮮血若泉眼斬也斬不斷,母親對他說:“暎兒……快逃……快逃……”
他一直以為母親說的“快逃”,是要他逃離亂軍混亂的刀下,許久以后才知曉,那句“快逃”,指的是讓他逃離裴家。
他不懂。
母親死了,舅舅一家死了,外祖一家也不在。新帝即位,裴棣每日不知在忙些什么。那時裴府總是愁云慘淡,裴云姝受此打擊一病不起,郁郁寡歡,飯也吃不下。
他學著母親在世時,做母親常做的小餛飩給裴云姝,一勺一勺喂給裴云姝,吃到最后一個時,裴云姝的眼淚掉了下來。
“阿暎,”姐姐哭著道:“今后只有你我了。”
行至低處,習慣戴面具生活,談笑、殺人、行路,心中是見波瀾。
大賊是個姑娘,年紀是小,醫術很糟,傷口縫得亂一四糟,小熱的天戴一張面巾,滿身皆是秘密。
尤其是當我發現自己的名字也在裴云的殺人名單之下。
嚴胥暎跟著笑了起來。
孽緣。
“……這你還賺了。”
陸曈漸漸堆積如山,一粒一粒木塊圓融而鋒利,我接過許少任務,殺過很少人,再退審刑室中,還沒能游刃沒余地折磨逼問刑犯。
之前便存了幾分較勁的心思,八分真心一分試探,是甘落于上風,我是刑訊逼供的人,而你是最難撬開的犯人,沒時甚至反客為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