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剌慎部的首領(lǐng)固魯思齊布策馬立在山坡，遠處接天連地的漠北蒙古軍陣，讓他面皮發(fā)緊須發(fā)皆張。

    在一群頭頂鎏金梵文缽胃、身披萬字鐵片固定布面鐵甲的兀良哈騎兵中間，他卻穿著明軍高級將領(lǐng)的對襟魚鱗曳撒甲，頭戴鳳翅盔，甚至連內(nèi)襯衣物都是御賜的斗牛服。

    這是他已故的父親、朵顏衛(wèi)都督蘇布地的鎧甲，兩個月前，固魯思齊布就穿這樣的裝束，率領(lǐng)哈剌慎部軍隊攻陷了明軍的得勝堡。

    蘇布地在世時，可謂是漠南最強大腦，率領(lǐng)分崩離析的兀良哈以朵顏三十六家的名號站穩(wěn)腳跟，圍繞察哈爾、后金、大明三方勢力反復(fù)橫跳，像個作死小能手。

    他是哈剌慎部的女婿，殲滅過察哈爾的互市隊伍，又在林丹汗報復(fù)他的領(lǐng)主哈剌慎汗時，依靠朵顏都督的身份率部避入大明境內(nèi)，躲開了林丹汗的報復(fù)，隨后又從背后給予察哈爾致命一擊。

    己己之變，他派遣兒子固魯思齊布追隨后金進攻大明，攻陷遵化后，親自帶隊在與黃臺吉會盟的路上劫掠后金，把黃臺吉氣得肝兒疼，把兀良哈軍隊攆回家。

    蘇布地以此來跟大明解釋兀良哈是被后金脅迫參戰(zhàn)，再次避免被大明打擊報復(fù)。

    剛得罪了黃臺吉，黃臺吉向東突破山海關(guān)未果，被困在遵化焦頭爛額，只好以己己之變?nèi)腙P(guān)劫掠財貨的一半賄賂蘇布地，調(diào)朵顏衛(wèi)三十六家進駐桃林口。

    蘇布地收了黃臺吉的錢，不說幫黃臺吉，反倒跟明軍說自己是來相助的，還找馬世龍等人要了一手糧草。

    回去之后，林丹汗與土默特、哈剌慎在歸化城爆發(fā)召城之戰(zhàn)，兩部皆殘，蘇布地又轉(zhuǎn)頭把自己的領(lǐng)主、哈剌慎拉斯喀布汗揍了一頓，以天下第一的姿態(tài)鳩占鵲巢，放棄兀良哈之名，以哈剌慎部首領(lǐng)自居。

    那話怎么說？真正的強者從來不會報怨環(huán)境，整個漠南所有黃金家族的成員都在敗家，只有幾乎是草根出身的蘇布地在創(chuàng)業(yè)。

    蘇布地干完這些事，拿下了這個時代漠南草原所有能拿到的成就，沒多久就病死，結(jié)束了超級墻頭草的一生。

    此一時，彼一時，失去了蘇布地的哈剌慎部，固魯思齊布沒有那么大的才能，只能徹底倒向后金，但是面對如山崩海嘯般擁眾而來漠北聯(lián)軍，固魯思齊布并不害怕。

    說不緊張，那鐵定是騙人，但他依然冷靜地探查局勢，在山坡跟自己的叔叔色棱、萬丹偉征道：“不知為何，我覺得他們不像是來打仗的。”萬丹偉征是他親六叔、色棱則是堂叔，都是兀良哈，過去他們二人是蘇布地反復(fù)橫跳的最大助力，如今則是固魯思齊布倚重的長輩。

    面對撲面而來的漠北聯(lián)軍，二人的感覺跟固魯思齊布一樣。色棱聞言道：“不如先向東退至山口，據(jù)山勢防守待援，若逢敵既走，只怕不好跟大汗交代。”

    “若想著跟天聰汗交代，那就不能退。”萬丹偉征牽馬站在山坡，看著遠處黑壓壓的漠北軍陣道：“一旦我等后撤，敵軍追上來，我們就打不回來了，倒不如先下手為強，趁他立陣不穩(wěn)，攆殺一陣。”這本來就是個黃金家族實力全面下降的時代，在蘇布地之后的兀良哈，更是瞧不起黃金家族，漠北的三個孛兒只斤帶兵前來，讓龐大軍勢的壓迫力減了一半。

    但這并不足以讓哈剌慎部的三個首領(lǐng)自大到認為自己有勝算，這主要來源于漠北軍隊的樣子。

    旗幟亂七八糟就不說了，最關(guān)鍵的還是固魯思齊布所說的‘不像來打仗的’，正兒八經(jīng)打仗哪兒有把十幾萬軍隊一字排開鋪天蓋地埋過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