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九兮回到燕府門口，正好看見燕述白從馬車上下來。宋九兮意外地問：“你這么快就回來了？”

燕述白笑著說：“當然要回來陪我家娘子了。”

洛風推來輪椅，燕述白擺了擺手。他走到宋九兮面前，忽然問：“怎么了？不高興嗎？”

“你怎么看出來的？”

宋九兮訝異了，她覺得這會兒自己心情好多了。“嗯……娘子不高興的時候，眼角是垂著的，嘴角也抿著。誰惹你生氣了？是若羽？”

在宋九兮身后沒看到宋若羽，燕述白大概就猜出來是怎么回事了。“他回宋府了。”

宋九兮說完，像是抱怨又像是撒嬌地補了一句，“他不跟我回來。”

燕述白笑著說：“那為夫去幫娘子把他綁回來，讓他給你認錯？就讓洛風去辦，我們梟衣衛要捉拿的人，還沒有人能逃得了。”

后面一句，燕述白說得冷氣森森。宋九兮怔了一下，心里所有的不愉快都消失了。好像從一開始，她就有這個意識，那就是她要是跟燕述白說了，燕述白肯定會替她找回場子了。就像她小時候，要是在外面被人欺負了，回家告訴娘，娘一準提著長槍幫她打回來。雖然把燕述白跟娘親放在一起比較，怪怪的。但事實上，燕述白給她的就是這種安心的感覺。她忍不住笑了：“梟衣衛要是闖進宋府捉人，我那爹估計也嚇死。”

“那我只能對不起岳丈大人了，誰讓他們惹娘子不開心了。”

燕述白這么一說，宋九兮又笑了起來。她忽然想起什么，提起手上的蜜餞。“我給你買了吃的，你肯定會喜歡。”

這是宋九兮第一次給燕述白買東西，也是宋九兮第一次送他東西。燕述白眼底的笑意深了，他勾著唇接了過來。“那我可要好好嘗嘗。”

燕述白打開油紙包，往嘴里塞了一塊，隨后就頓住了。宋九兮微微揚著眉，平時總是冷冰冰的眼神，如今帶著點小雀躍。“好吃嗎？”

燕述白慢慢咀嚼著嘴里甜到后腦勺都繃緊的蜜餞，彎著唇說：“好吃，娘子吃一塊？”

“我不吃甜的。”

宋九兮忙拒絕。她看著燕述白吃就覺得齁得慌，自己是一口都吃不下，也不知道燕述白怎么這么喜歡吃甜的。燕述白：“……”他們回到了院子里，宋九兮覺得很放松。明明宋府才是她長大的地方，可如今這一方小院卻成了讓她安心的地方。青姨早盼著她了，如今上下打量著她，看到她肩膀上的傷，眼睛微微紅了。宋九兮忙說：“青姨你幫我看看傷口，我覺得傷口有點疼。”

“小姐啊。”

青姨檢查了傷口后，嘆了口氣。小姐跟將軍一模一樣，受了再大的傷也不哼一聲。可是她心疼啊，小姐是她看著長大的，如今卻不得不讓她出去獨當一面。青姨仔仔細細又給傷口上了藥，宋九兮拉著青姨的袖子說：“青姨，我不疼。”

“真的不疼？”

青姨在傷口邊按了一下。這點疼宋九兮能忍住，但她看青姨的臉色，還是叫了一聲疼。“有點疼。”

“小姐你才十五，是可以叫疼的年紀。”

想到小姐這些年在宋府隱忍吞聲，青姨眼眶一熱。“青姨。”

宋九兮想說點什么，但又不知道怎么說，她已經很久沒這樣叫疼過了。青姨說：“小姐，面對身邊最親的人是可以偶爾叫叫疼的。這不是軟弱，這是……恩，表示親近的意思。有時候柔軟也是一種力量。”

小姐性子太冷了點，平常又總是繃著，可她才十五歲啊，正是天真爛漫的時候。誰不怕疼呢。小姐要是一直這樣冷冰冰的下去，萬一以后別人都以為她不怕疼呢。那樣誰還來疼她呢。“青姨，我知道了。”

宋九兮點了點頭。晚膳的時候，燕述白依舊胃口不好不能吃什么東西，宋九兮身上有傷，辛辣東西也不能吃。她看著她面前擺得跟燕述白面前一樣的藥粥，臉色懨懨的，這是人能吃的東西嗎？她看看旁邊站著的青姨，又不敢說話。小姑娘低著頭，長長的鴉睫垂著，在臉上投下一層朦朧的陰影。她跟個貓似的，小口小口喝著粥，勺子漫不經心地攪著。忽然她腿邊被戳了一下，她偏過頭就見燕述白的手指放在她膝蓋的位置上。她疑惑地看著他，這是要干什么？燕述白修長的手指在宋九兮的腿上慢慢地開始劃圈，隨著筆畫成型，宋九兮疑惑的眼神慢慢亮了。燕述白寫完還舍不得抽手，小姑娘卻扒拉兩下將粥喝完了，然后眼睛亮晶晶看著他。燕述白收回了手，在宋九兮催促的眼神下喝完了。用完膳后，宋九兮忙推著燕述白往屋里走。這時念巧將他們兩人要喝的藥端來了，宋九兮一把端過喝完，然后看向燕述白。燕述白問到藥味，臉色一白。宋九兮跑進屋里將她白天買的蜜餞拿了出來。“吃這個就不苦了。”

在宋九兮的催促下，燕述白咬著牙將藥喝完，他皺起眉，嘴里被宋九兮塞了一塊蜜餞。他從來沒喝藥這么干脆過。等回到了屋里只剩他們兩人的時候，宋九兮忙問：“千層酥呢？在哪？”

燕述白勾起唇，嘴里一邊是苦的，一邊是甜的，他笑著說：“我騙你的，沒有千層酥。”

小姑娘的眼睛微微睜大，然后倏地冷了下來。燕述白知道自己玩笑開大了，忙將懷里的千層酥拿了出來。宋九兮眼眸一亮，接了過去。她拆開油紙包，高興地吃了起來。燕述白好笑地看著她，眸光溫潤含笑。宋九兮連吃了三塊，才想起燕述白。她難得彎著眼睛，說：“謝謝。”

燕述白問：“謝謝誰？”

“謝謝你啊。”

燕述白慢悠悠地問：“我是娘子什么人？”

宋九兮沉默了會兒，一邊是好不容易吃到口的千層酥，一邊是狡猾誆騙她的燕述白。她衡量了一下，下定決心說：“夫君。”

“哎。”

燕述白笑著應，像是占了多大便宜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