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靈很想記錄下這一刻，記錄下劉囂像個孩子一般在外婆面前耍著寶，記錄下外婆會心的笑容，記錄下這溫馨的時刻。好羨慕，羨慕外婆，因為她在劉囂的心中就是獨一無二，羨慕劉囂，因為他擁有自己最單純的港灣。如果他們還在，應該，自己也會有如此溫馨的時刻吧。百靈的上衣口袋中，耳麥嗡嗡作響。老舊的房屋內，人越來越多。劉囂的父母，舅舅和阿姨兩家人陸續加入進來。仿佛過節一般，有驚喜，有感嘆，有唏噓，有欣慰，一家人其樂融融。而坐在一旁的百靈，就像身在遠方的劉囂，放假返鄉帶回來的女朋友，熟悉，親切，熱情。劉囂真的取出一整條沙陀蟹的蟹腿，五花八門的原點菜肴擺滿一桌。明顯消瘦的家人們，一邊品嘗著極具異域風格的美食，一邊好奇的詢問那個世界的故事，偶爾，也會問問劉囂與百靈的關系進展如何。羞得百靈的小臉一直粉紅粉紅的。只有這一刻，所有人才能暫時忘記，他們失去了過去的生活，昨晚還能聽見的爆炸聲，還有那些死去的友人。耳麥的嗡響聲，百靈能感覺得到，但她不想理會，不想被干擾。這十四天的每時每刻，她都不想錯過，因為錯過了，可能就再也沒有了。就像站臺上送走她的父母。劉囂的手指，點在父親的額頭。所有人屏氣凝神，注視著這神圣的一刻。當釋靈完成的父親緊皺眉頭，用不可思議的目光重新審視這個世界時，他沉默良久，扭頭向自己的愛人點了點頭。又用粗大的手掌撫了撫劉囂的頭。做父親的，哪一個不想自己的兒子比自己更強，走的更遠，當兒子做到時，他也真正老了。接著，劉囂一一為每一個家人做了釋靈。最終，在外婆幾度拒絕之下，劉囂還是倔強地讓老人家聽他一次。指尖，點在外婆滿是皺紋的額頭上。在經過多次嘗試成功之后，劉囂才真正有信心，有信心來完成這次可能是他一生中最重要的釋靈。他不確定老人的經脈是否能經受住靈絲的壓迫，所以一切動作都格外小心。全家人大氣都不敢出，緊張地盯著一動不動的劉囂和外婆。這個過程漫長得讓所有人都提心吊膽，劉囂花費的時間，甚至比用在其他所有親戚身上的總和還要多。百靈察覺出了異常，因為劉囂臉上的表情，和他逐漸劇烈喘息。肯定是出了什么問題，否則以她對劉囂的了解，很難讓他出現這樣的反應。慢慢地，劉囂收回了有些顫抖的手指。無比落寞地癱坐在軟椅上，目光毫無焦距。“沒事的，沒事的。”

外婆急忙勸他，“失敗了也沒關系，我都這把歲數了，沒關系的。”

劉囂扶著額頭，五官痛苦地擰在一起。哪怕是他的父母，此時也沒有上前詢問原因。但結果，大家都猜到了。釋靈失敗了。原本熱烈的氣氛，一下子冷卻下來。在地球秩序的大肆宣揚之下，幾乎所有地球人都知道靈體釋放的意義是什么，不僅僅是再次擁有連接中樞的權限，還是將真正的潛能完全爆發出來的起點，釋放后的靈體，將為身體提供無法想象的生命能量，自愈絕大部分疾病，大大提升大腦的使用程度，減緩身體機能的衰老。而最重要的，只有靈體釋放，才可能擁有永久的生命。外婆不斷地勸慰，也無法喚回仿佛失了魂的劉囂。“讓他靜一靜。”

母親招呼大家暫時離開，讓他和外婆獨處一會。百靈也隨著劉囂家人離開了。.......“笑笑，別難過了，外婆這輩子什么沒經歷過，已經活得夠本了，釋靈能不能成，都無所謂的。”

“經歷過小鬼子侵華，見過抗日戰爭，也度過了統一戰爭，看著我們的華夏真的站起來了，下放來到婺城，有了你的父母，最后有了你，除了親眼見證你娶妻生子之外，我已經沒什么可掛念的了，真的，不用為我的事難受。”

劉囂抬眼，咬著牙，低聲說道，“原本，原本我們可以一起......永遠......”外婆笑笑，“這世上哪有什么永遠，那邊的世界，也很難吧，也有戰爭吧，也會死人吧，真的是永遠嗎？而且，活那么久，也很累的，再說了，我現在身體還好得很，還要參加你的婚禮，還要抱抱我的重外孫。”

劉囂勉強咧起一個不那么好看的笑容。或許自己對或者的理解，沒有外婆那么深，或許外婆說的是對的，即便得到永生，也會在戰亂中輕易死去。但這些都無法緩解心中的沉重和無力感。他的釋靈沒有失敗，而是，根本找不到外婆的靈體。在意識到這個問題之后，他咨詢了中樞，中樞給出了的答復就是，無法得到釋放的靈體會逐漸消亡，而靈體的消亡，也意味著生物進入了死亡的倒計時，他的各項身體機能會逐漸退化。正是這個答案，讓劉囂徹底絕望。因為外婆的靈體，已經消亡了。無力回天。“好了，別難過了，你再這樣，我也要難受了。你好容易回來一趟，可別弄得大家哭哭啼啼的，剛才多好，大家在一起和樂融融，熱熱鬧鬧的，如果因為我讓你們都不開心，那我這心里........”外婆抿了抿嘴，立馬把劉囂嚇了一跳。本想說些哄老人開心的話，但一想到自己每次只能返回14天，心里就堵得快要窒息。“我們聊點別的，”外婆決定岔開話題，不然自己這個外孫真的會狠命鉆牛角尖，劉囂在乎的事不多，但真的在乎的，就看得比什么都重，“百靈真的很不錯，人聰明，漂亮也溫柔體貼，我看得出來，她對你也特別好。”

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劉囂也是服了外婆，每次關鍵時刻，就拿兒女情長的事來轉移注意力。“嗯，百靈是非常好的女孩，為了我為了大家付出了很多，因為有她在，我才放心你們的安全。”

“我知道你以前有個女朋友，叫齊冬雪，高一那次家長會，我見過她一面，后來好像去了燕京，你們還有聯系？”

這老人家要是八卦起來，那真的是無與倫比。“你怎么知道她是我女朋友的？”

劉囂一頭黑線，自己隱藏得這么好，外婆總不至于見過人家一面就猜出來的吧。外婆若有深意的笑笑，“她給你寫的小紙條，我整理你書桌的時候見過，落款是一個單字雪，你們班除了她，也沒人名字里有這個字。”

........果然是經歷過幾次戰爭的人，這偵查技能，怕是被點滿了吧。“齊冬雪也在原點，我第二次返回地球時見過她，但現在什么情況，還不知道。”

外婆點點頭，一副點到為止的樣子。“你在原點，有沒有認識別的女孩子？”

劉囂的嘴角開始不自覺的抽動了，他最怕的就是外婆查戶口，特別是關于女孩的事。“有啊，很多。”

“有沒有不是人的？”

額......這么反人類的問題，不過劉囂還是點點頭。“有個精靈，不是人類，但和我們長相和身材差不多，只是耳朵尖尖要長一些。”

“她們能來地球嗎？”

“不能，最多向我這樣，偶爾回來14天。”

劉囂搖頭道。“百靈可以。”

好吧，繞了這么一大圈，劉囂算是徹底明白外婆想說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