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六章 犧牲
文宣帝此刻腦子已經格外混亂疲倦,聞言便招了招手,道:“就照你說的做。”
瑪寧布臉色一變,意識到這一下,連他們也走不了了。這肖懷瑾好生厲害,人人都知道他的對頭是徐敬甫,卻偏偏對準了禾如非開刀。今日一過,不僅禾許二家倒霉,連徐敬甫日后會怎么樣都不好說。有時候對手博弈,拼的就是一兩顆棋子間的較量。徐敬甫也就罷了,禾如非與他們華原一戰的約定泄露,別說是開設榷場,只怕求和一事,也會生出波折,如此一來,烏托國好不容易爭取來的優勢蕩然無存,難保日后不會功虧一簣。
只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眼下不是正面交鋒的好時機,是以瑪寧布便微笑著道:“這是自然。”
“陛下,”肖玨上前一步,聲音放低了些,“雖然禾二夫人也是禾家人,可今日主動揭露禾家騙局,不惜以命相博,功過相抵。看在真正的飛鴻將軍曾為大魏披荊斬棘,沙場浴血的份上,請陛下容許微臣將禾二夫人的尸首安葬,入土為安。”
“肖都督,這可有些不妥?”太子蹙眉道:“怎么說,她也是知情的,也是犯了欺君罔上的之罪,你怎么能為罪人求情?”
“她是飛鴻將軍的生母。”肖玨看向他,目光凌厲,“得饒人處且饒人,殿下。”
太子輕咳一聲,不說話了。
文宣帝已經由內侍扶著起身,聞言看了一眼那地上早已沒了氣息的婦人,心中生出一絲惻隱。一個母親為了死去的女兒伸冤,不惜獻出自己的性命,到底是有些可憐。況且……人都死了,罷了,他也就懶得再計較這些了。
他道:“允。”
肖玨心中稍稍松了口氣。
今日天星臺一宴,斷無半分開懷,死的死,抓的抓,還教人看清了一樁若干年前天大的冤屈。誰能想到在戰場上戴著面具的飛鴻將軍,竟然與后來同朝為官,廣受愛戴的飛鴻將軍不是一個人。而那個近乎傳奇的女子,死的還是如此凄慘,同她的經歷放在一起,格外諷刺。
地上斷斷續續凌亂的撒著血跡和兵器,帝王與貴人們離開,天星臺上一片狼藉。風聲仿佛嗚咽,吹得人眼睛發酸。肖玨回過身去,看見禾晏緩慢的,一步一步的朝禾二夫人的尸身走去。
她走的極慢,好像每走一步,都要耗費很大的力氣,臉色一絲血色也無,如同找不到家的迷路的旅者,即將要迷失在沙漠里了。
肖玨輕聲叫她:“禾晏。”
禾晏并無所覺,目光直勾勾的盯著地上的婦人,她走到禾二夫人跟前,微微顫抖著手想去摸她的手,甫一伸手,又縮了回來。
婦人的眼睛已經閉上了,嘴角卻微微勾著,像是在笑,卻又含著幾分苦澀。她是第一次這樣近距離的看著自己的母親,過去的那些年,她只能遠遠地看著,還不能看的太過長久,否則被禾大夫人發現,又要被訓斥一番。
她想叫一聲母親,可是卻也知道,就算自己叫了,也再也不會有回應了。
心頭猛地一痛,來勢洶洶,幾乎要教她窒息,禾晏驀地吐出一口鮮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