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兮聽了蘇老的話不禁蹙眉，看著老人臉上異常平靜的神色，問他：“蘇老這意思，是不想上去？”

蘇老微微側首看了她一眼，片刻后忽然發(fā)出一道無聲嘆息：“上與不上，只看我老頭子眼下這般，又有何區(qū)別？統(tǒng)共熬不了幾日。而且，”蘇老說著唇角用力一抿，低聲言，“我也無顏再上。”

上去后勢必要回寨子，那寨子里有與他共同生活數(shù)十年的鄉(xiāng)鄰，可他們這般被人掐著脖子過日子的狀態(tài)，何嘗沒有他的手筆？盡管當初他被逼無奈，但被逼不能當做借口，有些痛總該他去承受。

盛兮不是沒想過蘇老會拒絕，只是沒想到對方拒絕得這般利落，一時坐在原地不出聲。

不過她不說話，蘇老反倒笑了起來，沖她道：“丫頭，你這次來怕是要走了吧？好不容易來一趟，就莫要說那些無用之言了吧。老頭子我近日新琢磨了一個藥方子，你來看看，看看我琢磨得對不對？”

說著，蘇老便兀自艱難起身，不待盛兮去扶，他便直接擺手：“不用不用，走吧，去屋子里，恰好我有東西想給你。”

“蘇老，”盛兮忽然叫住了他，“你當真……”

“哎呀，都說了不要再說那無用之言。當真，當真，比針還真！行了，走吧，估摸著你也不會在這里呆多久，看過我老頭子也算是提前送我一程了！”

聽著蘇老這番話，盛兮張了張嘴，一時間竟是不知該說什么。

蘇老卻是不管她，駝著背徑直往木屋方向走。

盛兮看著那過分蒼老的背影沉默片刻，紅唇輕抿，隨即跟上。

蘇老交給盛兮的是他曾寫過的一本藥書，這書里記載著上百種藥材，而這些藥材皆是出自青崖部落的這片山林。

蘇老將那藥書交給盛兮時對她道：“寨子里的多半都是懂藥理的，雖算不得精通，但他們天生就是靠采藥吃飯。這藥書你拿著，看看有沒有能用上的藥，若是有，可以同他們直接接洽，相信他們會給你尋到你想要的藥材的！”

盛兮沒有立刻接，而是道：“你這般為他們考慮，若不讓他們知曉豈不是雁過無聲？”

蘇老拿著書的手沒有遲疑，直接將其摁向了盛兮。盛兮無法，只得接住。

“雁過無聲豈不是挺好？人這一輩子，生不帶來死不帶去，留下這名聲還得遭人惦記。再說，我這又不是什么好名聲，何苦給自己找罵？”蘇老壓根就不考慮盛兮所提的問題，“這書你若是要便要，若是不要，直接丟了也可。反正都已經(jīng)送給你了，你想如何處置都可以。”

盛兮看著他，又低頭看了眼手里頭那本泛黃的，明顯被翻了無數(shù)遍的書。

沉吟片刻后她道：“好，這藥書我收下，我也會去問他們的。”停了一下盛兮低頭在自己隨身攜帶的布包里掏了掏，竟是掏出來兩本書。

“作為交換，這兩本書給你。”盛兮道。

蘇老聞言挑眉，轉身看過來，竟是真的在盛兮手里看到了兩本書，還是兩本醫(yī)書！

他甚為驚奇地看了看盛兮，又低頭看向盛兮手里的書，復又看向盛兮問她：“你竟然還隨身攜帶醫(yī)書？”而再看那醫(yī)書，蘇老原本還不在意的眼睛登時亮了起來，“這，這是……”

“這是太醫(yī)院里的書。”盛兮說著將書向前一遞，“放心，這是經(jīng)過允許謄抄的，不會有問題。”

“可這，這么貴重……”這兩本醫(yī)書他很是清楚，其價值遠遠超過他送盛兮那本藥書。

“自然不會只有這兩本，這只是謄抄的副本。”盛兮說。

蘇老聽了內(nèi)心蠢蠢欲動，恨不得當下就接過那兩本醫(yī)書。然而，他在動手的前一瞬最終又止了動作。

他嘴角勾起一抹苦笑道：“拿回去吧，給我亦是浪費。”他都沒幾天能活了，留下這書又做什么？

盛兮卻學著他，直接將那兩本醫(yī)書往其身前一摁，道：“這書你若要便要，若是不要，直接丟了也可。”

蘇老：“……”這丫頭怎么還學舌呢？

學了舌的盛兮絲毫不覺得尷尬，見蘇老呆愣，她直接道：“我走了，你若想上去，直接讓他們放天梯就可。”

說完，她竟是徑直轉身，沒有一絲猶豫地就要離開。

蘇老下意識喊道：“哎，丫頭……”

“怎么？”盛兮回頭看他，“反悔了？”

蘇老回神，旋即無奈一笑：“沒事兒，只想跟你說一聲，上去的時候小心些。”

這一次，換做蘇老轉身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