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二老爺不想看，但吳二夫人想看。她伸手想去拿那盒子，卻被吳二老爺一眼又將伸出去的手瞪了回去。吳老爺面上疲色盡顯，便道：“老二，看吧，看完若沒異議就照這樣辦吧。”說著，吳老爺再次閉上了眼，雙眉不自覺籠起。盛兮看到徑直上前，不管吳二老爺的滿眼警惕，只是坐在床頭，輕輕地幫吳老爺按捏起來。吳老爺小聲道了謝，大有種昏昏欲睡的架勢。吳二老爺見盛兮如此，眼神狠厲又復雜，嘴角用力抿緊。好半晌，就在吳二夫人等不及想要沖上去搶那盒子時，吳二老爺終于從培明手里接過，停頓稍許后，這才掀開蓋子看了起來。然而這一看，甚至都不等他看完，他整個人就已經僵在原地，抬頭看向吳老爺的目光里，除了震驚，剩下的便只有懊悔。“大哥……”吳二老爺雙唇顫抖著喊了聲。只是對這聲“大哥”吳老爺沒有任何反應，因為他似乎已經真的睡著了，呼吸沉穩有節奏，眉間聚起的痕跡也被盛兮一點點抹平。不知真相的吳二夫人趁著吳二老爺發愣的功夫，一把將那盒子搶了過來，遂快速翻看里面的東西。她本以為吳二老爺會再呵斥她，或者直接動手打她，然而，等她將里面的東西拿出來時，吳二老爺竟是依舊一動不動。吳二夫人微怔，卻顧不上其他，急忙又去看那些裝在盒子里的房契、地契，以及記錄吳家各項生意收支的冊子等等東西。而很快，吳二夫人便同吳二老爺一樣，臉上掛上了一模一樣的表情。當然，他們還是有不同的，吳二夫人除了震驚與懊悔外，還有漸漸涌上來的欣喜。不，應該說是，驚喜！吳元魁一會兒盯著他爹看，一會兒又朝他娘這邊瞅，很快，他便發現了他娘的不對勁兒。似笑非笑，似哭非哭，總之就是讓人擔心。于是，吳元魁移至他娘這邊小聲詢問道：“娘，您怎么了？您沒事兒吧？”吳二夫人有些僵硬地轉了轉脖子，看向吳元魁的眼睛里閃著精光。她咽了口唾沫，試圖開口，然而眼角余光看到自家男人的臉色時，又不得不急忙閉嘴。吳二夫人內心激動，抱著盒子的雙手不知不覺地顫抖起來。吳元魁不知就里，只當大伯分的家產爹娘都不如意，想了想，便將盒子從吳二夫人手上接過，也看了起來。而很快，吳元魁的臉色也變了。卻是，比他爹看上去還要更加明顯的懊悔。“爹……”吳元魁抬頭看向他爹，瞳孔顫動著，“這……”吳二老爺終于回神，回頭看了他一眼，目光一垂落在其手中的盒子上，唇角微動。“爹……”吳元魁又喊了一聲，“這東西……”“唰”，結果沒等吳元魁說完，那盒子便被人第一時間搶了去。吳元魁震驚回頭，看向他娘：“娘！您干嘛？”“干嘛？你說干嘛！”吳二夫人雙眸睜圓，緊緊抱著盒子不松手，“這是你大伯做出的決定，你們難道還想改？”“可大伯這分得也……”“沒什么可不可的！既然你大伯已經做了決定，那便是這樣了！難不成，你還有本事說服你大伯？還是你爹有本事？”無二夫人說著看向吳二老爺，“老爺，大哥說了，他主意已定，是不會改變的！”吳二老爺想要開口怒罵都來不及，就被自家婆娘一句話直接堵住。他張了張嘴，又張了張嘴，許久之后，他已然沒了力氣再去同吳二夫人對峙，轉身看向自家大哥。那一刻，吳二老爺心中當真是說不出的后悔！“噗通”，吳二老爺直直跪了下來，直令正在幫吳老爺按摩的盛兮動作一頓。她不免驚訝地看向吳二老爺，心說，這位這是又準備鬧哪樣？是嫌分的少了嗎？想要再多爭取一些？想了想，盛兮低頭看了眼吳老爺，決定還是先起身退后吧。而她的動靜這次沒引得吳二老爺怒視，這反讓她覺得有些不自在。呃，自己這是什么毛病？盛兮抽了抽嘴角，越過吳二老爺一家子，退至了培明身旁。而就在她剛站定之際，原本閉目的吳老爺終于睜開了眼，目光卻是清明不見混沌，顯然，剛才他并未睡著。“老二，你這是做什么？”吳老爺問吳二老爺道，“是想好了嗎？”吳二老爺垂著頭，一時間竟是不敢抬頭。直到吳老爺再問了一句，他方才緩緩抬頭，眼中卻竟是有了淚意！“大哥，是我錯了！是弟弟錯了！弟弟不該那樣想，大哥，我……”“知道錯，以后改了便是。你這是要做什么？這么大人了，難道還要當著孩子們面兒哭？還是說，我這么分不妥？”“不是的大哥！”吳二老爺急忙否認，旋即又再次否認，“對！大哥，您這樣，您這樣分真的不妥啊！您怎么能這么分？不說平分，您這是平分后又平分，您卻只拿四分之一，這怎么可以！這不可以的！大哥，這不能的啊！”“老爺！”身后的吳二夫人焦急地喊了一聲吳二老爺，卻沒能得到回應。而盛兮此刻也終于知曉這分配真相，一時呆了呆。四分之一？吳老爺的嗎？這的確叫人驚訝啊。叫人驚訝的吳老爺卻只是笑了笑，開口道：“如此看來，你們是無異議了？那就好。”“大哥……”“好了，既然都沒意見，直接就按照這執行吧。老二啊，大哥累了，想休息，你們就先出去吧！”吳老爺說著努力抬手揮了揮，趕人的意愿再明顯不過。吳二老爺還想再說什么，卻也知道，這個時候他說什么都已經無法改變大哥意愿。再看對方的疲憊神態，他心頭一緊，喉頭哽咽。他終還是做錯了事啊！而結果，無法挽回。吳二老爺最后還是離開了，背影極盡蕭索。盛兮看著他離開背影輕輕抿唇，片刻后上前幫吳老爺把脈。果然，吳老爺的脈象有些紊亂，面上不顯，但心緒卻是激動的。她忍不住問老人家道：“吳爺爺，您為何要分家？”既如此不舍，那為何非要讓自己離開？吳老爺看著她溫和一笑，半晌后忽然開口：“是人都不喜歡背累贅。人吶，總要有自知之明，我如今便是這累贅，既如此，又何必死乞白賴地賴著不走？時間久了，總有討人嫌的時候不是？”見盛兮依舊蹙著眉，吳老爺笑意不免加大：“好了，你說你一個小小娃子愁什么？雖說我這分家與你無關，但爺爺還是有禮物想要送你。培明啊，你……”“吳爺爺！”盛兮忽然叫住了吳老爺，神情較之前明顯鄭重，“有件事，我想問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