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皇的反應讓一旁的真理神官感覺有些困惑，他謹慎地開口：“……整個世界并不會因為太陽長期‘消失’而陷入凍結，這不是好消息嗎？”

    “僅從這件事本身看，這當然是好消息，”盧恩輕輕搖了搖頭，“但如果從太陽原本應該具備的力量看呢？如果從我們對這個世界的認知和理解，從事物‘本應遵循的規(guī)律’來看呢？”

    中年神官微微皺眉，突然理解了教皇在擔憂什么。

    “太陽帶來光和熱，當太陽升起的時候，白天會逐漸變得溫暖，而當太陽降下，夜晚便逐漸冷卻——如果陽光缺席的時間夠久，無垠海都會被凍結，這是事物的規(guī)律，就像冰會在火中融化，是最簡單不過的道理，但現(xiàn)在的情況是……夜晚的降溫曲線似乎與太陽無關了，”盧恩表情凝重地說著，“你知道這讓我想起什么？”

    他并沒有等待中年神官的答案，而是略作停頓之后便繼續(xù)開口：“中邪的機器——就像蒸汽核心冷卻之后仍然在旋轉的輪軸，就像齒輪卡死之后仍然在不斷吐出紙帶的差分機，事物的運行過程和運行結果正在逐漸分離，一些理所當然的規(guī)律……在失效。”

    圣殿中一時間陷入了令人不安的寂靜，過了許久，中年神官才打破沉默：“我們應該聯(lián)絡另外三座方舟……”

    “他們也在關注這方面的變化，應該不需要我們提醒，”盧恩說道，“比起這個……我們的邊境艦隊是否已經(jīng)出發(fā)了？”

    中年神官立刻點頭：“是的，他們在一小時前已經(jīng)進入帷幕范圍，目前聯(lián)絡尚未中斷——其余三教會的艦隊也從不同方位進入了邊境。暫時還未出現(xiàn)傷亡。”

    盧恩慢慢點了點頭：“……海上避難航道呢？”

    沒有任何遮掩和猶豫，失鄉(xiāng)號與璀璨星辰號直接停靠在了輕風港東部的海岸線上，鄧肯就這么大搖大擺地進了城。

    “這里竟然還有商店開著門呢！”雪莉有些驚訝地“看”著路邊的幾家店鋪，“而且也有人出門……”

    “我們已經(jīng)在各海域的主要航道中途點設置了二十六個集合點，有大型教堂艦和補給艦作為各個集合點的核心，目前有數(shù)百艘無法及時返回城邦的艦船回應呼叫，正在陸續(xù)前往各處集合點避難，按計劃，這些避難船只之后會被引導至距離最近城邦三日航程的‘安全距離’，并一直停留至夜幕結束。

    “但這種海上‘夜幕庇護所’的實際效果尚待驗證，我們還不知道隨著時間推移，夜幕中還會有什么變化，現(xiàn)在只能是做好最大可能的準備，同時也做好最壞情況的打算……”

    “現(xiàn)在只剩下巡邏和站崗的人了，”雪莉咕咕噥噥，她在眼睛上蒙了一根黑色布條，以擋住自己那雙有點嚇人的眼睛，但現(xiàn)在她突然發(fā)現(xiàn)自己好像也不用這么慎重——進城之后她幾乎沒看到幾個在外面活動的人影，“據(jù)說戒嚴令要一直持續(xù)一兩個月呢。”

    盧恩先是愣了一下，緊接著便仿佛感應到了什么，他側耳聆聽，臉上突然浮現(xiàn)出一絲微笑：“……他們回來了。”

    “你剛才都說了，整個戒嚴狀態(tài)要持續(xù)一兩個月呢——這段時間總得維持最基本的生活秩序，”莫里斯搖了搖頭，“我想各個城邦應該已經(jīng)根據(jù)接下來的長夜狀態(tài)制定了某種‘生活時刻表’，讓大家能在戒嚴期間有機會出門采購或工作……生活總得繼續(xù)下去。”

    而在發(fā)光幾何體所釋放的“陽光”無法照耀到的另外一半城市里，更是只有壓抑到令人有些窒息的夜幕。

    失鄉(xiāng)號和璀璨星辰號回來了——在被夜幕籠罩的遙遠海面上，幽靈船上熊熊燃燒的幽綠火光就如燈塔般醒目，兩艘船徑直越過了教會和城邦艦隊在近海構筑的警戒線，筆直地向著輕風港駛來，而提前收到命令的巡邏艦隊絲毫不敢阻攔它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