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兩百四十章:舊日筆記
林守溪闔上了眼。
溪流中的晚照逐漸被流水沖走。
林守溪昏睡過去,他的身軀依舊僵硬,難以屈伸,他跪在溪水中,宮語也跪在他的面前,小禾蜷著身軀躺在一邊,尚且昏迷不醒,長發如映在池中的雪。
夕色只余最后一抹。
此刻的道門里,賀瑤琴立在古拙雅致的門庭前,一臉憂色地凝望天邊,等待著遠處捎來的消息。
另一個世界的古道里,楚映嬋正在前往圣壤殿的路上,她的心忽地微疼,不由輕捧心口,停下了牽鹿的腳步,與慕師靖一同遙望遠方,凝視最后一縷光的沉沒,白祝蹲在路邊,折下了一朵淡雅的雛菊,爬上鹿背,將它別在了小師姐如瀑的發間。
而滿是殷紅溪石的湍流中,宮語與林守溪就這樣相對跪著,她閉上眼眸,身子前傾,修長的手臂環著他的脖頸,在最后一絲殘照里,親吻了少年傷痕累累的額頭。
……
林守溪醒來已是三天之后。
醒來的時候,他誤以為是時間倒流,回到了十六歲之前,可身軀的疼痛將他拽回到了現實里,他抬起些頭,看著他曾經居住的,熟悉的房屋,房屋打掃得干干凈凈,所有的器具按照原來的位置擺放著,光從窗外照進來,將溫馨的暖色充盈房間,他從中感到了無比的安寧。
他回憶著自己的童年,從死城到黑崖之戰的這十六年里,山中始終歲月靜好,波瀾不驚,他日復一日地過著安寧的日子,心境也如山腰的流云,舒卷澎湃卻又無聲無息。
世界的一切似都有其代價,他的十六年過得太過平靜,于是之后,他每每去到一個地方,都會經歷駭人的災難,哪怕拼盡全力死里逃生,也落得個筋骨摧毀,重傷難愈的凄慘下場。
這是報應么……
林守溪躺在床榻上,閉目養神,他的思維如被亂刀劃過,稍一思考就是尖銳的疼痛,他并沒有抱怨什么,因為他并不孤獨,至少每一次,都有人陪在他的身邊。
不久之后,開門聲響起。
小禾穿著一盆水走了進來,生怕吵到林守溪,她進門之前還抬起小腿,輕輕將梨花白的小布鞋勾去,持著雪白的足兒走了進來,她將盆放在矮幾上,將簾子拉起些,避光,隨手擰動毛巾,認真了擦了擦林守溪的臉。
林守溪閉著眼睛,嘴唇微動,似是在夢囈著什么,很是模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