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九章:蒼碧之王(上)
他明明知道一切,卻什么也做不了,他無法控制肢體的動作,無法控制自己的言行舉止,惡魔奪取了他的身軀,唯獨給他留下了‘清醒’,于是他成了個旁觀者,眼睜睜看著自己的所作所為,卻無法阻止。
他正常地生活起居,就像是一個母親肚子里的孩子,借助著與生俱來的異能觀察外面的世界,唯一的區(qū)別是,孩子擁有未來而他沒有,他連胎動都做不到。
這一年里,他也跟著知曉了許多秘密。
尤其是見到那尊龍骨的時候,他甚至懷疑自己真的是在做夢。
他知道了三百年前罪魁禍?zhǔn)椎牟厣碇帲懒艘粋€叫‘有鱗宗’的宗門在神山未察覺的黑暗里為非作歹,但他什么也傳達(dá)不出去。
這是另一種痛苦。
小時候,他常常看到被鐵線蟲寄生的螳螂投河,只覺得有趣,現(xiàn)在卻羨艷著它的死亡。
幾日前,他還注意到自家門口的樹上有只奇怪的螞蟻,它咬著樹葉一動也不動,他知道,這又是個同病相憐的可憐蟲。今日清晨,那只螞蟻終于死去,它掛在樹葉上,身子開裂,生出紫色的真菌孢子,被孢子吸引來的螞蟻并不知道同類的死亡,也不知道它們所要去往的,是一片永恒的墓地。
他被這種痛苦折磨了太久太久,明明才過去了短短一年,卻像是過完了一生。
是的,他即將過完自己的一生。
鐘無時將這試圖逃跑的寄生物抓在手里,身體的劇痛撕扯著他,但這與一年來行尸走肉的精神折磨相比,不值一提,他臉上的笑都未曾清減半分。
龍鱗鎮(zhèn)下邪水滔滔,鐘無時對著趕來的林守溪與慕師靖點頭致謝,揮起劍,斬殺了自己。
恰是夕陽西下,他的頭顱滾入濁江,身體卻還筆直地立著,斷裂的脖頸處恰好對著天邊的紅日,仿佛這輪殘陽成了他嶄新的頭顱。
寄生的身軀死去,時空魔神的殘念失去了最后的支撐,無數(shù)的瞳孔從鐘無時的血肉中生出,將這副身軀蠶食殆盡,閃著異彩的瞳孔爆發(fā)出齊齊的尖叫,它們開始自我坍縮、自我蠶食。
與此同時,隨著眼球接連破裂,無形的精神力漣漪般擴(kuò)散開來,哪怕是有所防備的林守溪與慕師靖都受到了影響,一同墜入了不同程度的幻覺中去。
……
林守溪再次見到了那片雪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