侄子信任的目光，令李自成原本冰冷枯死的心，忽然又活泛了過來，他渾身重新煥發出了力量--他忽然警醒，他不是一個人，他還有部屬，他不能自暴自棄，如果他棄了，眼前這些人都逃脫不了現俘闕下，凌遲處死的下場。

    沒有兵可以再召，沒有老婆可以再找，腦袋掉了碗大的疤，有什么好怕的呢？

    他指著莽莽青山，大聲道：“秦嶺，伏牛山，走過去就是陜西南！只要額們能活著回去，就一定能重整旗鼓！”

    高一功臉色發白：“闖帥，那可是從來沒有人走過的深山絕境啊，沒有路，也沒有人，都是懸崖峭壁，萬一……”

    “補之說的不錯！”

    幾個親兵相互一看，也都是點頭。

    唯有高一功哭喪著臉：“姐夫，姐姐還沒有來，額們是不是再等她一會？”

    李自成望了望天空，又望一眼遠處大道上官軍隱隱出沒的旗幟，知道不能再猶豫了，不然一旦被官軍發現，他們想要脫身就難了，于是一咬牙：“不，不能等，額們現在就得動身。”

    “如果老天有眼，她會找到額們的。”李自成聲音堅定，不容任何質疑：“如果老天沒眼，她陷入官軍之手，額一定會為她報仇！”

    不止高氏，還有在洛寧做疑兵的李雙喜，中牟突圍的劉芳亮和劉體純，一旦李自成走秦嶺，就等于是割斷了和他們的聯系，因為他們大概不會想到李自成會鉆秦嶺。不過李自成并不是太擔心，原因很簡單，只要他能安全脫險，回到陜西南，重新豎起闖字大旗，那些潛伏各地的舊部，一定會聚攏而來。如果這些人不能逃脫官軍的追捕，死在官軍的刀下，只能證明他們沒有能力，大浪淘沙，能者生存，闖營的精銳都是這么精選而出的。

    李自成等人棄了戰馬和盔甲，只攜帶必須的兵器，輕裝前行。照李自成的命令，帶不走的戰馬都要殺死，以免被官軍所用，但李過他們都有點下不了手，戰馬是騎兵的第二生命，他們寧可自己負傷，也不愿意殺馬，此時拔刀在手，看著自己的愛馬，猶豫了很久，終究是砍不下去。

    像是感覺到了氣氛的不尋常和李自成獨眼里的殺氣，原本焦躁不安的烏龍駒忽然平靜了下來，它垂頭順耳的站立，眼神汪汪，期翼李自成能放過它。但李自成獨眼里的溫柔逐漸散去，下一秒，拔劍在手，毫不猶豫的向烏龍駒砍去。

    烏龍駒一聲悲鳴，愴然倒地。

    沒辦法，李自成只能匆忙掩埋，又用樹枝蓋上，然后帶著最后的十名部下鉆入山林，迅速消失在了茫茫山野之中。

    半個時辰后，三邊總督孫傳庭得到了消息，然后他立刻下令：“追！闖賊跑到哪，秦兵就要追到哪，哪怕是秦嶺的懸巖峭壁，只要是李自成能到的地方，秦兵就要追到！”

    雖不情愿，但鄭嘉棟不得不硬著頭皮，帶著三百家丁鉆入了秦嶺的茫茫老林中，大海撈針一般的去追捕李自成。

    太子朱慈烺得到孫傳庭在五里川大敗李自成，全殲李自成主力的消息，已經是八月十五了，李自成主力全滅讓他欣慰，但李自成再一次僥幸逃脫，又讓他苦笑---李自成，真是打不死的小強啊，孫傳庭布置的這么周密，他都能突出包圍圈，那突如其來的狂風暴雨，難道是上天派來助他的嗎？

    朱慈烺溫言安慰，同時以共商軍議的名義，邀請孫傳庭到洛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