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慈烺微微點頭，望著院子里的丑槐，沉思了一下，忽然換一個話題，緩緩問道：“自清以為，流賊禍亂天下，屢剿不滅，河南陜西的匪亂尤其嚴重，究竟是何原因呢？”

    他敏銳的察覺到，太子這個問題和上一個問題有莫大的聯系。

    蕭漢俊拱手：“回殿下，臣以為，天災不斷，官府府庫空虛，賑災不力，百姓無以為生，稍有煽動就會聚嘯而起，乃是流賊難滅的首要原因。陜西民風剽悍，土地貧瘠，即便是原本的關中沃野，現在也是十年九旱，莊稼難以耕種。為了活命，精壯們不當兵，就得從賊，因此流賊始于陜西。”

    “因此，流賊之亂，陜西和河南兩省最甚。”

    “其次，李自成張獻忠羅汝才等人都是經年的老賊，狡詐無比，極善于流竄作戰，朝廷東撲西滅，疲于奔命，但卻始終難以捉到其主力，就算捉到了主力，但卻捉不住其本人，以至于野火燒不盡，春風吹又生。”蕭漢俊補充。

    蕭漢俊淡淡一笑：“殿下睿智深遠。臣料，闖賊早晚必被生擒！”

    “臣只是陳訴事實。”蕭漢俊拱手。

    蕭漢俊深鞠：“臣明白。”

    “無非是耕者有其田、居者有其屋、緩徭役、減賦稅，只要人均有五畝以上的田地，縱使有天災，也多少能收一點，官府再賑濟一些，百姓就可以活下去，就不會從賊。”蕭漢俊回。

    蕭漢俊啞然。

    朱慈烺不為難他，沉思了一下，繼續道：“此次本宮殺的闖賊大敗，不管能不能抓到他本人，短時間之內，闖賊都難以再起，除了繼續追剿，另一個最迫切的問題就是如何處置那些被闖賊裹挾、如今又放下武器，歸順朝廷的流民。賈魯河之戰加上昨日的決戰，官軍俘獲的流民連同其家眷，一共有二十余萬人，其中一半是被裹挾，另一半則是失地的農民，裹挾之人好說，放他們歸鄉即可，但那些失地農民要如何處置，令他們耕者有其田，是中原能否平靜的關鍵。另外，中原久旱，失地農民眾多，如何妥善安撫賑濟他們，也是朝廷必須考慮的問題。”

    雖然流賊肆虐，很多土地都荒蕪了，但朝廷并沒有權力分配，因為那都是有主的土地，可以荒蕪，但沒有正當的理由，朝廷沒有沒收的權力，除非是家人死絕，確定的無主之地。否則只要還有一個家人存在，朝廷就不能擅動分毫。

    “十余萬流民的安置，一人五畝，就需要五十余萬畝，算上其他，最少需要一百余萬畝。為中原的安穩，為天下計，本宮必須窮盡一切的手段，找到一百萬畝地，不然中原就無法安定。”

    蕭漢俊心弦大顫。

    對一個太子來說，或者說對皇帝來說，祖宗家法，遠比國家的律法更重要。就像是在崇禎帝的心目中，《皇明祖訓》的重要性超過《大明律》一樣。皇族子弟觸犯了大明律，或許還有轉圜的余地，但如果是觸犯了《皇明祖訓》。那絕對是剝奪爵位，打入冷宮的下場。

    太子說的很隱晦，但聯系到太子的上語，蕭漢俊再無僥幸，他已經徹底明白太子的意思了。

    但那個人的身份非同一般，雖不比太子，但卻也是尊貴無比，任何人想要打他的主意，都得做好被滿門抄斬的準備。

    這就是和聰明人打交道的好處，有些話不必說的太明，他就能明白你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