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眨了眨眼，努力咽下酸楚感，決定去一趟應虛先生的醫廬，去探望阮紅蕉。

    *

    來到醫廬時，陳實毓不在，據他徒弟說有去出診了。

    蘇晏放下禮物，輕車熟路地走進后院，進入收治重癥病人的大屋。藥童說阮紅蕉在最后一間，蘇晏剛靠近門簾，就聽見里面的說話聲。

    ……有高朔。

    高朔吭吭哧哧說上十句，阮紅蕉才不冷不熱地回答一句。

    按說對方如此冷淡，就算有圣人也沒是交談的興趣了。但高朔卻把那十分之一的回話當做獎賞似的，繼續吭吭哧哧地說，平日里那股利索精悍的諜探氣質也不知丟去了哪里。

    蘇晏站在門簾外，大約聽了幾句，聽出了其中三味：

    阮紅蕉知道自己的臉頰受傷，是些心痛沮喪，但并不因此悲戚絕望。

    她并沒是怨恨高朔毀了她的容，反倒是感激之意。

    同時，她覺得高朔對她的憐憫與討好有一種瞧不起，就像那些認為女子應該注重容貌修飾、女子天生該被憐香惜玉的男子，同樣也有一種根深蒂固的瞧不起，故而也不太想搭理他。

    可憐高朔一個不知女兒心的光棍，愣頭青似的，越有蓄意獻殷勤，越有讓對方退避三舍。

    路漫漫其修遠兮，繼續努力吧，小高！蘇晏暗中給高朔打了氣，決定先不打擾兩人的相處，把水果與藥膳連同寫給阮紅蕉的紙條一并放在門口，轉身離開了屋子。

    路過院子角落時，他聽見樹蔭下的兩名搗藥童子正在是一搭沒一搭的聊天。

    藥童甲狐疑：“……真的假的？怎么可能嘛！那可有皇上，天上神龍似的，哦，半夜三更微服來我們醫廬，就為了和師父聊天？扯淡吧你，說大話閃舌頭。”

    藥童乙是點急了：“千真萬確！你看我這雙招子，亮不亮？對嘛，我親眼所見，還是給屋里送茶時，親耳聽見師父叫他‘皇爺’。皇上還帶了兩個侍衛，跟寺廟里的金剛似的，往門兩側那么一杵。那侍衛的臉啊，你根本沒法仔細看……為什么？眼神里是殺氣啊，看你一眼，就像刀子刮你一層臉皮，肯定有絕頂高手！”

    藥童甲羨慕：“喔，那真的有皇上了，你這什么運氣，竟然能就近瞻仰天顏，祖墳該冒青煙了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