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7 第205章 想起我是誰了
但因為材質(zhì)是尖銳的金屬,又比自然造物的美感多了幾分猙獰與詭異。
蘇晏沉著臉看它。無論這玩意兒是什么,放在眼下的情形中,怎么看怎么像刑具。可是作為棘鞭沒必要灼燒,作為烙鐵又沒必要拗造型,總感覺會有更糟糕的用途……
血瞳無名一言不發(fā)地跨過火堆,一手捏著燒熱的鐵線捆,一手去扯蘇晏身上的衣物。
蘇晏伸手緊按衣襟,喚道:“阿追,你醒醒!七殺營是不是也給你喂了藥?別受他們操縱,想想你是誰,你真正的意愿是什么!”
他的極力阻止,在對方看來比刀俎上的魚肉更加無力。血瞳無名只用單只手,就輕而易舉地撕開了他的衣物,把他像只光裸的煮雞蛋一樣從殼里剝離出來。
蘇晏見對方血色目光從自己的脖頸、胸膛,沿著腰身劃過大腿,沒有絲毫動容,仿佛一臺機械掃描過屠宰目標(biāo),在設(shè)定好的程序中評估著下刀的部位。
滿心寒意與滿心憤怒交織在一起,他陡然明白了幕后操縱者的用意——
這束枝杈形狀的滾燙鐵線,烙在皮肉上形成的紋路,與雷擊后出現(xiàn)在人體表面的閃電紋路極為相似。
真空教的確迫切地想至他于死地,但不是用刀劍與毒藥,而是用“天譴”。
他幾乎現(xiàn)在就可以想象出明日、后日,最多不出兩三日,錦衣衛(wèi)發(fā)現(xiàn)他尸體時的情景,與此后天下間難以禁絕的流言——白紙坊爆炸案的主審官蘇晏,因為妄斥真空為邪教,褻瀆圣蓮,緝捕教宗,激怒上天降以雷霆之罰,被雷火劈死在荒郊野外。
要是再添點什么“有蛟龍自河內(nèi)出,以爪攫其肩飛去”或是“裸身觸雷,所著官服自動褪去,整齊疊在旁邊”之類的獵奇細節(jié),保準(zhǔn)流傳得更廣。
蘇晏下意識地摸了摸左肩的傷口,疼得一哆嗦——飛爪扣住肩頭時,劃出五道見血抓痕,幸虧衣服穿得厚還加了斗篷,而荊紅追將他凌空拽起時用了些巧勁,故而只是皮肉傷,沒有傷到骨頭。
饒是如此,也疼得厲害,在冰冷的河水里浸久了,幾瓣傷口泡得發(fā)白,像孩兒嘴似的咧著,滲出淡紅色的血水。
這會兒掙扎的動作激烈了,牽動傷口深處的血管,流出的血逐漸又變多變濃,蜿蜒地淌下來。
血瞳無名用單手攥著蘇晏的雙腕,正要將燒燙的鐵線捆往他胸腹上烙,驀然見雪白皮膚染著鮮紅的血,明顯地怔了一怔。
蘇晏頓時回憶起來,當(dāng)初在靈州清水營,入魔的荊紅追被他用瓷枕狠砸腦袋,也若無其事,但見到他那被碎瓷片戳破的掌心里流出的血,一個刺激之下,經(jīng)脈內(nèi)逆沖的真氣歸了位,居然恢復(fù)了正常。
——誰能想到,曾經(jīng)刀尖舔血,殺人不眨眼的刺客,竟會害怕從心上人體內(nèi)涌出的鮮血呢?
只能說,因愛故生怖。如人在荊棘,不動則不傷,一旦動心動情,那份愛既是繾綣的春風(fēng),亦是割人的利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