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六郎沉默，不知是不想回答，還是不愿意回答。

    蕭六郎冷笑：“說什么？說你不想要我，不想見我，甚至不愿意我出現在京城，所以特地來攆走我？我，連在待在京城的資格都沒有了，是嗎？”

    蕭六郎撇過臉：“我不想聊。”

    蕭肅。

    蕭肅的母親是陳蕓娘，他在世上只有一個弟弟，那便是真正的蕭六郎。

    她說著蕭珩，眼睛卻一瞬不瞬地落在蕭六郎的臉上。

    他沒去看信陽公主的目光。

    蕭六郎想到了自己第一次見到蕭肅和真正的蕭六郎的情景，那是一張與自己有著三兩分相似的臉，衣著破破爛爛的，瑟縮在侯府外的角落。

    “我，我叫蕭六郎。這個是我的路引，這個是……”他拿出了宣平侯當年留給陳蕓娘的令牌，那是老式的令牌，宣平侯早在十年前便更新換代了。

    蕭珩古怪地問：“你怎么會有宣平侯府的令牌？”

    蕭珩唔了一聲，納悶道：“他是你哥哥？你們長得不像，你和我比較像。”

    蕭肅那時約莫就猜出了蕭珩的身份，說是利用也好，說是真心求助也罷，總之，蕭肅給蕭珩跪了下來，求他讓自己的弟弟見親生父親一面。

    二人住在京城最廉價的大通鋪里。

    蕭珩沒料到的是除夕當晚他有事去了一趟國子監，誰料少年竟然偷偷地跟來了。

    “我、我、我能不能和你一起？”

    “我可以等你。”少年堅持。

    “我娘來了！”

    “不用，我和我娘解釋一下就好了。”

    少年害怕到顫抖，蕭珩無法，只得暫時讓他藏在了通道里。

    信陽公主的確是來接他的，卻不是接他回府，而是接他一起下地獄。

    她道：“你醒來時躺在客棧，身邊是蕭肅，蕭肅告訴你，他不放心自己弟弟，一路暗中尾隨，發現國子監突起大火，他沖進火場去找自己的弟弟，結果沒找果沒找到弟弟，反而找到了奄奄一息的你，他只得將你背了出來。然后他告訴你，他看見一個戴面具的男人將一個昏迷的女人救了出去。”

    信陽公主淡淡一笑：“怎么知道什么？怎么知道這個故事，還是怎么知道蕭肅？我貴為一國公主，要查自己兒子生前的行蹤還不算太困難，蕭肅是我調查出來的，故事是我編的。蕭肅從來就沒進過國子監。”

    當年的蕭珩不是沒想到過這個疑點，只是除了這個可能，他想不到其它的可能了。

    信陽公主下意識地握了握自己的左臂。

    至今都是丑陋不堪的模樣。

    蕭肅弟弟的死和你沒關系，你不要再埋怨你自己。

    信陽公主道：“是我用火條灼掉的。”

    因為你娘的臉上就有一顆一模一樣的淚痣，我不希望那伙人找到你。

    這些話，信陽公主就沒說了，她垂眸攤開手中的帕子，淡淡說道：“總之……”

    你明明已經知道了是誰，為什么就是要逼我親口說出來？

    那是他依賴了十四年的娘親啊！

    都是他的罪孽，他得到怎樣的下場都是應該的。

    蕭六郎抬手，以極快的速度抹了快要掉落的淚水，裝作自己從不曾哭過。

    明明早就接受了這個事實，四年來日日夜夜不停在腦海中麻痹自己，可為什么再次提到，還是會心如刀絞？

    信陽公主又何嘗不是心如刀割？

    她把他抱到身邊的第一日，就清楚清晰地知道這不是自己腹中的那個胎兒。

    他徹夜哭鬧，只有在她的懷中才會安靜下來。

    他還特別粘人，特別搗蛋，特別會給她闖禍……

    只要一回頭，她就總能看見那張盈滿星光的小臉。

    她不是沒試圖將他當成自己死去的兒子，可小家伙似乎有自己特立獨行的本事，他身上全是他獨特的氣質，他發著光，像一顆冉冉升起的小太陽。

    他就是她的阿珩，不會去替代任何人也不能被任何人替代的阿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