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顏其實沒什么太大把握，但輕易放棄并不是她的性格。

冷夜霆親自來業城，為的肯定也不是一個讓人失望的結果。

她沒直接回答，而是對著冷夜霆道：“冷總，我會盡力試試的。”

說完，她轉身回了病房。

這會兒是上午，老爺子這會兒醒來沒多久，躺病床上也沒有要休息的意思。

他臉上帶著幾分病容，睜著眼睛看著天花板，表情帶著幾分追憶和悔恨，眼眶微微泛濕。

衛顏腳步一頓，看著老人的樣子，想起他的過往，心像是被針扎了一下，有點細密的疼。

她努力擠出一抹笑，拉了張椅子在他旁邊坐下：“金爺爺，我在這陪您會兒，你要是困了就睡，要是無聊我也可以陪您聊會兒天。”

老人這才轉過頭，將視線落在衛顏身上。

看著衛顏一臉認真，他嘆了口氣，才道：“你們真的不用在我身上費工夫，這房子我不可能賣給你們……這是我唯一的念想了。”

衛顏并未因為老爺子的話而心生氣餒，反而輕輕笑了笑：“房子賣不賣，且不提。您這次住院，多少也有一些是因為我們，我們不可能就這么將您一個人丟在這兒不管的。”

她將冷夜霆打算報警將劉飛明抓了的事情簡單地說了說。

老爺子沉默了半晌，才嘆了口氣：“算了，我這個年紀，也懶得和他計較了。”

衛顏點了點頭：“行。”

她自然是要尊重老爺子這個當事人的想法。

許是這會兒身體虛弱，想起舊人舊事，他喃喃道：“我給你講個故事吧。”

衛顏幾乎猜到了他要講什么，心情無端有些沉重，但還是假裝若無其事地笑著道：“行呀，您說，我洗耳恭聽。”

金老爺子看著她挺直脊背，像是課堂上那種聽講的好學生的樣子，很輕很輕地笑了笑。

“你別看我現在孤家寡人一個，其實我也曾經家庭很幸福美滿的。

四十多年前，我和老婆一同去了半坡村做支教老師，在那里，妻子生下了我們的女兒，可就在我家囡囡六歲那年，村里突然接連下了好久好久的雨……

那雨水接連不斷，最終引發了山洪……

當時我正在給村里的學生們上課，山洪爆發時，我僥幸帶著學生們一同爬到教學樓頂，躲過一劫。

可是……我卻看見那洪水卷過了我住的房子，將我的老婆和孩子卷走……我當時什么都做不了……我救得了別人，卻救不了我最在乎的人……”

衛顏早在資料上看到過結局，幾乎不忍心聽。

失去了妻子和孩子后，老人悲痛無比，但依舊堅強地留在半坡村支教，陪著當地村人一同完成了災后重建。

后來時日變遷，鄉村發展，半坡村的村民好多去了城里發展，學生們也逐漸長大離開，只有老人的根，留在了這里。

天災無情，人卻有情。

珍惜身邊人在一起的每分每秒，才不算浪費。

等到徹底失去，便是再后悔，再折磨自己，也已經是晚了。

老人說完他的故事，已經無法自制的，痛苦地蜷縮著哭泣著。

這幾十年，午夜夢回間，無從消解的痛苦和遺憾侵襲著他，直到他滿頭白發，到他滿身佝僂。

他沒做錯什么，但失去了所有后，到底還是不肯放過自己。

衛顏早就紅了眼眶，看老人哭得幾乎喘不上氣，她輕輕給他拍著后背順氣，并沒有說些無用的安慰。

在這巨大的痛苦面前，言語是蒼白的。

直到老人情緒平復了些，才很慢很慢道：“你走吧，房子我不可能賣的，這是災后重建的房子，是我老婆孩子留給我的唯一念想了。要不是怕自殺了，死后也沒資格遇見她們，我早就陪她們去了。也許，這就是我的報應吧……”

衛顏抿著唇沒說話，看老人情緒平穩了些，才轉身出了病房。

她這才發現，冷夜霆并沒有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