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雪連天，鳥蹤盡絕。

    幾點紅色角旗在銀裹的大地上盛開，背風的山凹口下面，是養(yǎng)馬的草棚。

    熟土磚和米漿澆筑的銀色矮樓子里，柴門被風推開，掉了一地土渣。

    李閻睜開眼，他坐在藤椅上，身穿棉衣甲胄，頂著一兜圓盔，大腿邊上的火爐子正旺，柴叉子上烤著冒油的焦黃狍子肉。

    腳邊有酒甕躺著，里頭還有小半壇子黃酒。

    李閻有一種極難形容的感覺，像是無數(shù)扭曲的影子在發(fā)黃的皮紙上跳動。

    這些年，忍土在他的位置上的遭遇和世故，他一切都瞧的分明，但張不開嘴，也動不了身子。

    如今是萬歷二十八年，距離當初壬辰惡戰(zhàn)，已經(jīng)過去了七年多的時間。

    七年來，豐成秀吉賊心不死，撕毀條約，前后組織了數(shù)次進攻，與大明軍隊在朝鮮的土地上，拋下無數(shù)尸身人命。

    物是人非。

    曾和李閻一齊攻上牡丹峰的游擊將軍吳唯忠，在后來護衛(wèi)平壤城之戰(zhàn)中左肋骨中彈，傷病累發(fā)，又牽扯進黨政之中，受人誣陷，憤而告老還鄉(xiāng)。

    那位被宋毅多次發(fā)生摩擦，卻屢屢吃癟的曹志平，死于梁山城護城門之戰(zhàn)，尸骨無存。

&sp;   方時輝，章接，梁心，這些都是當初借兵給宋毅沖陣的騎兵將領，三人前后死在朝。

    參將駱尚志履立戰(zhàn)功，撤還回國，如今任左軍都督府都督僉事一職。

    兩年前，刁瞎眼死了，死于瘡病，那時他在遼東任上，就葬在那里。

    同年，對李閻有知遇提拔之恩的李如松也戰(zhàn)死在一次對韃靼騎兵的追擊當中，衣冠歸葬順天府，謚號“忠烈”。

 &p;  那個刀鞘藏女鬼的小兵王生，他歸國后在通州任職，早已娶妻，個中曲折不知，年前給李閻捎信，說是有了孩子。

    這些名字，大多數(shù)李閻還熟悉，因為曾守望作戰(zhàn)，有的已經(jīng)陌生了，畢竟沒說過幾句話。

    李閻這些年在大寧衛(wèi)任鎮(zhèn)撫，倒是波瀾不驚。

    酒甕口的酒液蜿蜒流動。

    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