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老人一人雙騎消失在視野，徐鳳年吹了一聲口哨，那匹甲字涼馬飛速狂奔而至，翻身上馬。

        一起前往新城的路上，徐偃兵看見徐鳳年憂心忡忡，忍不住問道：“有大麻煩”

        徐鳳年苦笑道：“也不算，只是有些事情出人意料，顧劍棠和陳芝豹那邊都可能會有新的變數(shù)。”

        徐偃兵有些愧疚道：“當時在太安城，一來陳芝豹不愿意死戰(zhàn)，二來我本身也不敢全心全意逼迫他死戰(zhàn)一場，早知如此，我應該在那里就跟他分出勝負的。”

        徐偃兵所謂的勝負，當然就是生死。

        徐鳳年轉頭無奈道：“徐叔叔，你這么說，可就真矯情了啊。”

        徐偃兵默不作聲。

        徐鳳年輕聲道：“我想來想去，改變兩遼局勢的變數(shù)，只有一種可能，就是薊州袁庭山的反水，如果是真的，這條瘋狗真是太走火入魔了，那可是連兩個媳婦和兩個老丈人的生死榮辱，都不管不顧了。”

        徐偃兵沒有任何匪夷所思的臉色，平靜道：“這種墻頭草，做出什么事情都不奇怪。”

        徐鳳年點了點頭，“真應了大千世界無奇不有這句話，總有一些人，能做出一些讓你無法想象的事情。”

        徐偃兵問道：“我去薊州宰了他”

        徐鳳年搖頭笑道：“不用，他不自己求死，韓芳和楊虎臣作為副將，反而不容易上位。等他事敗逃亡，我也許會親自送他一程。”

        兩騎離著新城還有幾里路的時候，數(shù)騎揚塵而至。

        其中有上陰學宮的喪家犬劉文豹，這位百無一用了大半輩子的讀書人，投靠徐鳳年后先后去了太安城和清涼山，最后被安插在西域那座城，有拂水房做靠山，在盤根交錯的勢力中很快脫穎而出，一開始劉文豹只是為曹嵬萬騎作掩護，以及方便暗中聯(lián)絡那位爛陀山六珠菩薩，誰都沒有想到青蒼城一戰(zhàn)，涼莽雙方壓箱底的本事都用上了，劉文豹在這其中功不可沒，如今這名老書生已經(jīng)是流州新設臨謠郡的太守，滿身風塵仆仆，卻滿臉春風得意。

        沒能如預期設想那般率領萬余騎軍直插北莽南朝腹地的曹嵬，臉色就差了許多，而且這一萬精銳騎軍在青蒼城外戰(zhàn)損頗多，前不久跟流州將軍寇江淮以及龍象軍爭搶兵源，也鬧得很不愉快。

        還有個英氣勃勃的美艷婦人，正是那位名動西域的寡婦，司馬家族的柴夫人柴冬笛，當時徐鳳年在針對司馬家族的動亂中施予援手，幫助她和家族躲過一劫，然后馳援青蒼城一役，除去作為主力增援的爛陀山僧兵，她和劉文豹一起拉攏起了不容小覷的將近三千騎軍，一半是被司馬家族緊急收攏起來的勢力，一半是被這位柴夫人以真金白銀誘惑的強悍馬賊。這支兵馬正面作戰(zhàn)當然不值一提，但是在收尾戰(zhàn)事中，表現(xiàn)頗為出彩，而且這支騎軍的戰(zhàn)功賞銀，這位柴夫人都以家族名義包圓了，沒有讓北涼邊軍和流州方面掏出一文錢。

        當時在城內(nèi)，徐鳳年與拓拔菩薩大戰(zhàn)在即，她承諾只要徐鳳年出手幫助司馬家族穩(wěn)住局勢，那么她和家族就會盡力為北涼出力死戰(zhàn)一次。大概徐鳳年和柴冬笛都沒有想到，需要她這么快就兌現(xiàn)承諾，而徐鳳年更沒有想到，這個女子竟然真的就親自帶人出戰(zhàn)了。

        一諾千金。

        這四個字，沒有半點水分。

        俠，女子也做得。

        俠氣，女子也不少。

        此時重逢，不等徐鳳年開口，曹嵬就板著臉問道：“王爺，你讓我回流州打那一仗，我曹嵬沒二話，但是我麾下現(xiàn)在一萬精騎，只剩下不到半數(shù)了，你給句準話，啥時候補齊”

        徐鳳年笑問道：“不到半數(shù)要不然我去瞅瞅，少幾人，我就親自讓涼州邊軍幫你補充幾人”

        曹嵬突然笑逐顏開道：“哪能麻煩王爺啊，不能，絕對不能，現(xiàn)在邊軍好幾支鐵騎都零零落落，我曹嵬也不是不識大局的那種人，給我四千騎就夠了，只要四千騎”

        徐鳳年沒好氣道：“流州三鎮(zhèn)里的臨謠軍鎮(zhèn)以后歸你管轄，同時關外左騎軍只能抽調給你兩千騎，西域僧兵也能給你兩千，負責一同協(xié)助駐守臨謠，至于你接下來能在流州拉起多少騎軍，看你自己的本事，但是我只給你一萬五千騎的兵餉糧草，更多就靠你自己解決。”

        看到曹嵬還要討價還價，徐鳳年冷笑道：“兩千左騎軍還想不想要了”

        曹嵬已經(jīng)笑得合不攏嘴了，趕緊伸出手掌抹嘴，竭力掩飾自己的狂喜。兩千左騎軍和兩千僧兵整整四千人不說，尤其是還有在流州境內(nèi)無上限的招兵權，這個就太誘人了

        徐鳳年對劉文豹點了點頭，然后望向那位柴夫人，“這次司馬家族對青蒼城攻守戰(zhàn)施予援手，我北涼感激不盡。”

        柴夫人嫣然一笑，伸手理了理鬢角，風韻流淌，柔聲道：“比不得王爺?shù)谋睕鲨F騎，有再多銀子也買不來，我們西域人人皆是亡命之徒，只要價格公道，就都賣得出買得起。恰好司馬家族在西域扎根數(shù)代人，銀子數(shù)目還算可觀，但是這次我們出力出銀子，算是報答過了王爺當初的仗義相助，互不相欠，這么算，王爺有沒有意見”

        徐鳳年笑道：“當然沒有意見，其實是我占了便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