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勸說(2合1)
“百姓確系辛苦,但眼下南北東西,何處不辛苦呢?”劉洪道聽到這里,卻反而不以為然,甚至有些言語激動起來。“沿河要搗冰,南方也要加賦稅的,巴蜀則是干脆預支了賦稅,幾乎相當于掏了家底,傷到內里的……而且若說徭役,之前平叛,南方也有許多徭役,根本就是從去年才少了一些,便是不說南方,只說北方,也是關西的徭役最重,因為是這幾年大戰的主戰場都在關西!張都統難道不知道嗎,之前官家在河東就動員了十萬徭役?!”
這話來的措手不及,正當很多人都以為張榮要惱羞成怒之時,這位水匪出身的節度使卻絲毫不怒,反而在仔細聽完后認真點頭:“劉侍郎說的有理,俺只看著眼前的事情,卻沒想到別處更艱難。”
趙玖沉默了一下,復又再問:“搗冰這事,朕記得一開始回到東京后便有了,是之前一直都在喊苦,還是日漸的喊苦多了些?是整個大河下游都喊苦,還是各地不一致?”
張榮被問得有些懵住,低頭想了半日方才認真作答:“官家這一問,還真是……就是這幾年喊苦的人日漸多了些,然后多少東京周邊沿河喊苦的聲大些,洛陽往上、紹興往下,就都少了些。”
“這是局勢稍安,一些人便忘了金人獸行,以至于漸漸不耐吃苦的緣故。”呂本中終于插了句嘴。
而趙玖心中微嘆,面上卻無多余反應,只是輕輕頷首:
“有點這個意思,但也有東京經濟恢復物價上漲,使周邊錢糧變得不值錢的緣故,尤其是冬日,沿河老百姓每日搗冰,耽誤了多少農閑時去城內幫傭做事的機會,自然會生怨……不過,搗冰肯定還是要搗的,這是沒辦法的事情,何況一旦北伐成了,此事便也消了……當然,說起此事,朕倒是起了個別的念頭。”
說著,趙玖瞥了眼劉晏,后者會意,御前班直們也主動扶刀排列,將原本隨行的一些本地官員、水軍低階軍官往后‘推’了一‘推’。
而留在趙官家近前的,劉洪道以下諸臣,即刻肅立,張榮怔了一下,看了左右人反應,也趕緊叉手而立。
“朕的意思是,可提前做些準備,若是忽然封凍,就反其道而行之,過河捅女真人一刀,以攻為守……”趙玖正色吩咐。“不求勝果,不求繳獲,只求驚擾對方,然后全師而回。”
聽得此言,劉洪道以下,許多人不免一怔,但旋即醒悟,便是張榮都曉得,趙官家此舉恐怕不是為了軍事繳獲,而是因為張宗顏剛剛渡河敗了一場,要以此提振士氣。
一念至此,張劉以下,眾人紛紛贊同。
而果不其然,趙官家領著幾人又在河堤討論了一番,最后乃是讓劉洪道這個兵部侍郎兼都水監掌握了這種行動的統籌權力,乃是要他居中聯絡御營各處部隊、協調選擇戰場,甚至有權力進行特定的軍事物資儲備。
事情就這般議定,但讓張榮有些措手不及的是,往后幾日,明明已經巡河妥當的趙官家卻根本沒有挪窩的意思,只是在河陰枯坐,居然一直熬到東京那里楊政判了斬立決,外加貴妃親叔叔和大理寺丞一起被流放的文書送到……這似乎真就坐實了趙官家是專門出來躲事這個說法。
但是,這種看法也很快便消失不見了,因為趙官家在親手批復了這些判決后,依然不動。大冬天,這位官家居然就這么帶著零零散散幾個近臣和一千兵馬,在一個造船場旁的軍營里窩著了?
真就是窩著了,連幾十里外的鄭州都不去,宰執們試探性邀請官家回鑾也不答應,這就搞得很多人都有些慌亂起來……
畢竟嘛,說一千道一萬,別看什么三大案誰不給誰臉的,可官家此番西北之行到底是滅了西夏,臣妾了契丹與蒙古,收復了許多州郡吧?
他的威勢是有增無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