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廠中孵化的幼龍，伴隨一生的植入體改造和增效劑成癮，巨型人工智能掌控下的一切，涇渭分明的上層和下層世界，神殿，下城，工廠，街區(qū)，神官，議員，長老，平民，自動運轉(zhuǎn)的城市，企業(yè)定制的雇員。

    塔爾隆德。

    “巨龍”王國。

    這里的一切都給高文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所帶來的沖擊甚至超過了他第一次踏出墳?zāi)怪蟮乃娝劊潭桃惶斓挠斡[和參觀中，他關(guān)于巨龍國度的一切印象已經(jīng)被完全顛覆。

    所有關(guān)于龍族神秘、強大、優(yōu)雅以及威嚴的印象都被現(xiàn)實擊碎了，那個構(gòu)筑在吟游詩人和劇作家想象中的世界分崩離析，只剩下一地光怪陸離的殘渣，一個扭曲荒誕的印象，還有無數(shù)的思索和推測。

    在這樣的塔爾隆德面前，那些關(guān)于騎士執(zhí)劍斬殺惡龍、龍與英雄定下契約、城堡與王國與巨龍戰(zhàn)爭的故事突然都變得可愛起來，甚至泛著暖洋洋的光澤。

    高文仿佛突然明白了為什么會有那么多來自巨龍王國的“游歷者”跑到人類世界化身為吟游詩人，譜寫了那么多光怪陸離的、和事實完全不同的巨龍傳說，理解了為什么梅麗塔這樣的“上層龍族”會無聊到寫一堆胡編亂造的“勇者斗惡龍”的小說，還把自己的好友當做原型放進小說里。

    他曾以為這些都是無聊且令人費解的怪癖，但現(xiàn)在……他不由得懷疑那或許是某種緬懷，緬懷巨龍們曾經(jīng)有過的、不依賴增效劑和植入體、不依賴人工智能和自動城市的田園生活——亦或者只是某種美好的想象罷了。

    極限競技場，阿貢多爾數(shù)座大型競技場中的一個，一場在琥珀和維羅妮卡看來簡直難以理解的“競技游戲”正在激烈進行著。

    那是一個橢球型的立體場地——大量堅固的合金材料和高強度聚合物外殼形成了仿佛“巨蛋”的形態(tài)，十二頭巨龍在這透明巨蛋中爭搶著一個被稱作“冠軍圓環(huán)”的榮譽象征，而那些參賽的龍甚至已經(jīng)完全超出了高文等人對“巨龍”的印象。

    他們大膽地使用了大量外置式的植入體，在骨骼之外又覆蓋著骨骼，皮膚之外又覆蓋著皮膚，合金鎧甲和渦輪注噴裝置讓原本的血肉之軀看起來仿佛是一臺臺形態(tài)怪異的飛行機器，他們在巨蛋中拼搶，爭斗，甚至廝殺——除了不準使用大威力的龍息和魔法攻擊之外，這所謂的“競技游戲”幾乎允許任何形式和程度的肉搏，而巨龍的肉搏……在人類看來完全是毀滅性的。

    一名參賽的黑龍被淘汰了，他在半空被對手圍攻，一番野蠻殘酷的搏斗和廝殺之后，他幾乎被撕成碎片扔了下來，翅膀、四肢與軀干四分五裂，那些沉重的殘骸跌落到“競技巨蛋”底部的合金地板上，斷裂口中閃爍著刺眼的奧術(shù)火花和失控的冰霜、烈焰、閃電，他的胸腔破裂開來，一顆仍在運轉(zhuǎn)的心臟掉了出來，封閉裝置未能及時發(fā)揮作用，炙熱且發(fā)出微光的液體從黑龍體內(nèi)四處噴涌——機油和增效劑比血還多。

    一個搶救小組沖進場內(nèi)，將黑龍連著頭顱的軀干部分迅速回收，剩下的殘骸則直接扔在場上。

    觀眾席中發(fā)出了巨大的噓聲，仿佛一萬聲驚雷在競技場內(nèi)外炸裂，競技巨蛋上空的記分牌上跳躍著數(shù)字，失敗者以分數(shù)的形式離開了這場比賽。

    高文與琥珀、維羅妮卡坐在競技巨蛋外面最靠前的“高級坐席”上，驚愕地看著眼前這場競賽，梅麗塔和諾蕾塔就在他們旁邊，看上去已經(jīng)完全沉浸到了這場比賽里面，直到場上僅剩的隊伍成員成功沖到放置著冠軍圓環(huán)的靜滯力場前，成功取出圓環(huán)并將其激活，她們才大大地松了口氣，一下子回歸了“現(xiàn)實世界”。

    “剛才被淘汰的那個黑龍可要賠慘了！”梅麗塔大聲說道，“他那一身零件差不多都得換掉——但愿他保險買的齊全。”

    “他不該嘗試同時跟三個對手纏斗的——被圍住立刻就完了，黑龍本來就不擅長應(yīng)對來自背后的襲擊，尤其是他的脊椎還加了一層額外的關(guān)節(jié)護甲……也不知道怎么想的。”

    “就是增效劑打多了，”梅麗塔聳聳肩，“產(chǎn)生自己天下第一的幻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