盡管知道可能性不大，皇帝還是去了一趟碧水胡同，不僅是詢問莊太后的下落，也是提醒顧嬌與蕭六郎注意安危。

    蕭六郎剛從翰林院回來，萬萬沒料到會發生這樣的事。

    他收回視線，對皇帝道：“姑婆沒有來過……我們會小心的。”

    蕭六郎深深看了他一眼：“陛下，你有什么打算？”

    這是莊太后第二次失蹤，第一次是因為他，是他將她送上了麻風山，是他將她弄丟了。

    他喃喃說完，轉過身，步伐沉沉地浸入了夜色。

    事關重大，蕭六郎沒有瞞她：“姑婆與靜太妃失蹤了，陛下懷疑是靜太妃將姑婆抓走了。”

    老祭酒的聲音驀地響在二人身后。

    他的手開始微微顫抖，滾燙的糖水灑了出來。

    “啊？”他的聲音也帶了一絲顫抖，“你、你們還沒說誰被抓走了？”

    老祭酒身子一晃。

    那碗很燙，蕭六郎趕忙將碗拿了過來，放在一旁的石桌上，并對老祭酒道：“靜太妃暫時不會對姑婆怎么樣，如果她想殺姑婆在皇宮就動手了，她把姑婆帶出來，應當是有什么其他的目的。”

    蕭六郎躊躇片刻，點了點頭。

    蕭六郎沒有反對，看著他有些站不穩的步子，眸光微微閃動，說道：“我和老師一起去。”

    隨后，二人也出了碧水胡同。

    蜿蜒的小道上，一前一后地行進著兩輛馬車，馬車前后有四名騎行的侍衛沿途護送。

    馬車不疾不徐地走著，車內的人也似乎一臉的從容鎮靜。

    若皇帝在這兒，一定能聽出這道聲音的主人就是他苦苦尋覓的靜太妃。

    她這個年紀已經不會去追求美色了，但不得不說，宮里出來的人到底是與民間婦人大不相同的。

    只是若是細看，她眉眼間的風華并不是靜太妃可以相提并論的。

    靜太妃笑了笑：“別裝睡了，我知道你沒睡著，你怎么可能睡得著？”

    靜太妃定定地看著她，唇角勾起一抹似嘲似譏的笑：“莊錦瑟，你當真不怕死？”

    靜太妃沒生氣，她垂眸拾起一根衣擺上的銀絲斷發，笑道：“一晃我們都老了，日子過得真快，好像我們也沒進宮多久。姐姐還記得我第一次見你嗎，在御花園，花園，姐姐穿著皇后鳳袍，與諸位姐妹坐在亭子里聊天。我不像姐姐進宮就能做皇后，我只是一個小小的六品貴人，連到姐姐跟前請安的資格都沒有，只能在宮人的引領下遠遠地給姐姐磕了個頭。姐姐甚至都沒看我，只叫宮人賞了我一個玉鐲，就是這個玉鐲。”

    “姐姐是莊家嫡女，亦是昭國皇后，用的東西都是極好的，哪怕隨便拔下一個鐲子賞人都是價值連城。姐姐知道我當時在想什么嗎？我在想，世上怎么會有如此幸運的人？出身顯赫，地位尊崇，云鬢花顏，貌美無雙，集帝王恩寵于一身……這世上還有什么是姐姐得不到的？我連羨慕姐姐的資格都沒有。”

    莊太后不咸不淡地說道：“誰年輕還沒個眼瞎的時候？”

    莊太后終于緩緩地睜開了眼睛，神色有些不耐：“靜妃，是你眼瞎還是哀家眼瞎？”

    憑她也配？

    莊太后懶得與她胡攪蠻纏了，她愛怎么想怎么想吧，有些人就是喜歡得了便宜還賣乖。

    “呵。”莊太后冷笑出聲。

    莊太后給了她一個憐憫的眼神：“靜妃，你真可憐。”

    莊太后淡淡道：“你別一口一個當年了，想敘舊去后面那輛馬車上找蔡嬤嬤，哀家想清靜。”

    別說，莊太后還真不好奇：“一個人作惡多端還需要理由嗎？非得嘗盡了生活的苦，來一句你是被逼的，你情非得已，你究竟是想感動哀家還是想感動你自己？”

    莊太后再度閉上眼，這次打定主意不理靜太妃了。

    莊太后的眉頭動了動，沒睜開眼睛。

    靜太妃喃喃道：“我們都去見寧安最后一面。”

    莊太后懷疑靜太妃的精神已經有些失常了。

    似乎是在解釋上一句話。

    夜幕降臨。

    皇帝站在巍峨的城門下，看著守城的侍衛對入城的百姓逐一進行搜查，神色凝重到了極點。

    皇帝的眸子漫上一層凜冽的寒霜：“母后還落在那個女人手里……朕不累，找不回母后，朕不會歇息。”

    這一次，他不會再把母后弄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