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屁的罪不至死！”

    炎炎夏日，杏岡之上，趙官家的怒氣哪怕是隔著幾顆老杏樹的距離也能被清晰感觸到，這不免讓第一次入職班直的赤心隊侍衛(wèi)們大汗淋漓，并且緊張不安。

    侍衛(wèi)們都如此，那么可想而知，此時就在茅亭旁直面趙官家的四位宰執(zhí)、一位御史中丞，以及幾位內(nèi)廷重臣此時是怎么一種情形。

    “這是一個官位的事情嗎？這是一個小人行徑的事情嗎？”

    “是，是小人行徑！可這是一般的小人行徑嗎？他做了半月的工部左侍郎，多少該知道工部眼下是在忙什么吧？可明知道工部是在主持北伐籌備，他卻敢為了區(qū)區(qū)一個升官的機會……還不是一定能輕易能升官，最多只是代任，很可能連代任都不成……就做出這種事來！”

    “國家在他眼里算什么？兩河百姓在他眼里算什么？辛辛苦苦費勁一切手段建財?shù)某⑸仙舷孪略谒劾锼闶裁矗空麄€中原和江南百姓的膏血在他眼里又算什么？都只是他可以利用的東西嗎？”

    “那日他居然還堂而皇之對朕說什么每見江南士民錙銖盡上，便憂心中樞這里把江南百姓血汗空耗……簡直滑天下之大稽！”

    “你們根本不知道朕到底在氣什么……知道王舒王變法是怎么敗的？還不是新黨中卷入了這種小人？這種如逆水行舟一般的事業(yè)，一旦進(jìn)了小人，他們不光是敗壞名聲，是真會讓大局崩塌的！”

    “真要是女真人的間諜，是南方蓄謀已久的作為，朕根本不會氣成這樣！就是因為他是個小人，是個裝成無害樣子還對大局有益的小人，朕才會驚惶成這樣！”

    “小人的危害還用說嗎？現(xiàn)在是只有一個勾龍如淵忽然在朕眼皮子底下冒出來，背后有多少呢？你們有南方人嗎，見過南方的曱甴（蟑螂）嗎？掀開陶罐，下面看到一個曱甴，就已經(jīng)有幾百個曱甴在你房中安家了！”

    “朕之前為什么要死保胡明仲？！一則是朕信得過胡明仲，知道他情有可原而且是個人才；二則就是要以此事告訴天下人，凡是跟北伐有關(guān)的人和事，朕不敢說能給他們免死金牌，卻一定會盡全力讓他們不因為這些亂七八糟的雜事給干擾……替朕打贏了女真人，朕就給他們功名利祿！”

    “便是你們，你們這些相公、學(xué)士，還有那些帥臣、大將，為什么能這么穩(wěn)當(dāng)？還不是一般道理？若是這個前提沒了，朕留你們何用？！真以為你們也是無懈可擊嗎？！”

    “這件事，壞就壞在一時起意，壞就壞在于法無憑！這個人，該死就死在他只是個權(quán)欲迷了眼的小人，就該死在他罪不至死！”

    “你們說罪不至死，說會引起朝堂動蕩，說天下人會不理解……那就去想一個讓他罪至于死的法子！想一個不引起朝堂動蕩，天下人也都能理解的法子來！”

    “反正，朕要殺他！有說法，朕會剁了他，沒說法，朕也會剁了他！”

    趙官家的怒吼持續(xù)了足足小半個時辰，宰執(zhí)們、近臣們苦勸不下，反倒全部敗下陣來。

    沒辦法，事情到了這個地步，一面固然是趙官家的憤怒不可抑制，另一面卻是群臣自己不能保持統(tǒng)一立場的緣故……別人不說，樞相張浚素來就影從官家，這次更是因為引薦了勾龍如淵而忐忑不安，此時反而希望能夠嚴(yán)厲處置勾龍如淵，以作自辯。

    與此同時，近臣們也一開始便發(fā)生了分裂——楊沂中、劉晏本不該插嘴此事，卻因為趙官家的怒氣上來太嚇人了，所以都第一時間對官家進(jìn)行了勸阻，結(jié)果，翰林學(xué)士呂本中卻在隨后的集結(jié)與問訊是一反常態(tài)，立場堅定的表達(dá)了贊同嚴(yán)懲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