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過了一小會，貝蒂的聲音第三次在卡邁爾身后響起：“卡邁爾先生，您要喝茶么？”

    卡邁爾終于覺得自己沒法繼續(xù)研究地圖了，他轉過身，用最大努力掩飾著自己的尷尬：“小姑娘，你沒發(fā)現(xiàn)我沒有嘴么？”

    貝蒂好像這才終于想明白了什么東西，她恍然大悟地“哦”了一聲，緊接著便有點失落地把茶壺放在書桌上：“哦……”

    看著這個呆呆的小姑娘，卡邁爾突然忍不住想說點什么，但遲疑半天，他也只說出來干巴巴的一句話：“不過還是很謝謝你……的茶水。”

    “老爺說招待客人要記得上茶，”貝蒂看上去還是很沮喪，“但我總覺得自己沒做好……”

    “你已經(jīng)努力做好了……是我的情況太特殊，我想任何一個女仆大概都不知道該怎么招待我這樣的‘客人’，”卡邁爾不知道自己為什么會跟一個小小的女仆說這么多話，但他就是忍不住說道，“你服侍塞西爾家多久了？”

    貝蒂這次是認真計算了一下——她以前從來算不清年月，但現(xiàn)在她已經(jīng)懂得數(shù)數(shù)，也想明白了很多以前沒想明白的事情：“六年啦，不過最開始兩年只是在幫漢森太太洗碗……”

    她現(xiàn)在也不過十六歲而已……也就是說，十歲的時候就作為仆人被賣到了城堡么？洗碗女童？

    卡邁爾知道自己沒有理由繼續(xù)問下去，但還是忍不住開口：“你喜歡這樣生活么？”

    “……不知道，”貝蒂顯然沒想過這個問題，她愣了一下才回答，“但是瑞貝卡小姐和老子爵對我都很好，還有赫蒂夫人，還有老爺，他們都對我很好。而且以前小的時候我和家里人都總是餓肚子，自從我進了城堡，我們就都能吃飽飯了……”

    卡邁爾用了幾秒鐘才想明白這期間的道理——無非是因為貝蒂在城堡里有了一份最低等仆人的口糧，而她的家人則不但賣了錢回來，還少了一張吃飯的嘴罷了。

    這便是這個時代底層賤民在走投無路之下的求生之道，甚至這還需要一些運氣才能實現(xiàn)——因為并不是任何時候領主都需要購買仆人的。

    這是這個時代的人們當成常識的一件事，然而對于從剛鐸帝國全盛時期來到這個時代的卡邁爾而言，這期間實在有著太多的難以想象。

    然而他卻沒辦法改變整個時代的現(xiàn)狀，千言萬語最終也就匯聚成一句感慨：“真是個殘酷的時代。”

    “老爺也這么說過，”貝蒂聽到這句話卻突然開口了，“不過我不明白他是什么意思。”

    “領主也這么說？”

    “是的，老爺說這個時代很殘酷，還說要建造新秩序什么的……”貝蒂使勁回憶著，“總而言之就是很復雜的東西，我聽他跟瑞貝卡小姐還有赫蒂夫人說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