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情理上，他認為龍神沒有欺騙自己的必要，那些情報應(yīng)該是不必懷疑的，但從嚴謹角度，他仍然要仔細甄別一番，這一來是因為神明與凡人觀察世界、思考事情的角度不一樣，龍神所關(guān)注的細節(jié)不一定就是對凡人有用的細節(jié)，二來……則是高文早已深深地理解了一件事：

    在這個世界，神明既不全知也不全能。

    龍神與自己的交談或許是坦誠的，但龍神所知道的事情不一定就是全部正確的，尤其是關(guān)于起航者的那一部分……顯然謎團重重，令人疑惑難消。

    思索中，他突然抬起視線，環(huán)視了這間自己已經(jīng)住了數(shù)日的房間一眼。

    這是與洛倫大陸的任何一種建筑都截然不同的住所，也不同于他前世記憶中的房屋，這是龍族在人類形態(tài)下休息起居的地方，而且充斥著難以理解的、超越時代的技術(shù)產(chǎn)物。在這里，自動運行的家居設(shè)施背后隱藏著一個真正意義上的“人”工智能，每一面閃爍微弱燈光的銀白色墻壁背后都仿佛隱藏著一雙冷冰冰的、機械化的眼睛，而這對于高文……并不是很容易適應(yīng)。

    住在這座堪稱“活著”的建筑物中，總讓他有一種別扭感。

    在這方面，反而琥珀和維羅妮卡顯得比他還淡然——琥珀是到現(xiàn)在還沒太搞明白“強人工智能”和“受控智能居所”是什么東西，所以每天都過的很嗨，而維羅妮卡……她那異質(zhì)化的心靈或許已經(jīng)不再是個純粹的人類，她看起來完全不介意在一個人工智能的注視下生活幾天。

    心中閃過了一些散亂的念頭，高文搖搖頭，準備強迫自己暫時忽略歐米伽的存在，然而就在這時，一束異樣的閃光突然進入了他的視線。

    那束閃光來自墻角，那里有一臺似乎被用來調(diào)整室內(nèi)溫度濕度與氣流平衡的裝置終端，它看上去像是個方方正正的、一米多高的柱子，然而在柱子表面，原本用于顯示房間環(huán)境參數(shù)的水晶界面上，許多數(shù)據(jù)卻仿佛受到了干擾一般在胡亂跳躍著，亮度異常的白色線條一遍遍不斷掃過整個界面。

    高文翻身坐了起來，謹慎地來到了那裝置前，他曲起手指敲了敲柱子的表面，小聲嘀咕起來：“這玩意兒壞了？”

    也不知道地球上常用的“四十五度角拍擊維修法”在這么個又異界又賽博又朋克的地方還管不管用……或者干脆踹一腳？

    就是不知道梅麗塔對此會不會有意見。

    高文腦海中剛閃過一個大膽的想法，那裝置表面閃爍跳躍的線條便突然停了下來，隨后雜亂閃爍的數(shù)據(jù)突然一行行刷新上去，星星點點的白色雜波在幾次重組之后形成了清晰銳利的單詞：

    “你好。”

    高文的神情瞬間嚴肅，所有的動作都停了下來。

    裝置上的字母仍然清晰銳利地浮現(xiàn)在水晶界面上，所用的是洛倫大陸人類通用的文字，文字的主人似乎充滿耐心，即便高文沒有做出任何回應(yīng)，那些符號也仍然耐心地等待著。

    整整半分鐘后，高文終于打破了沉默。

    “你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