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 天驚
話說,導致金軍終于改變了方略的,其實還真不是寒潮之下第二次總攻失利,或者說,導致了第二次總攻失利,本身就有另外一個原因——那就是身后斥候來報,宋軍打通雀鼠谷后,忽然急襲向北,速度驚人。
僅僅從幾個重鎮被圍前灑出信使的時間次序,以及太行山幾個山口被堵住的時間次序來看,金軍也意識到了,宋軍主力,甚至包括趙宋官家,那個喜歡畫押成滄州趙玖的人,已經直接抵達太原城下了。
這個消息,再加上這個行軍速度與軍隊調度規模,委實給河北這邊的金軍高層帶來了極大震動,尤其是河東路的幾個萬戶,包括元帥拔離速,都迅速轉變了立場,開始放棄了對元城的堅持。而一旦不成也可以趁勢放開河水,阻撓岳飛部北上的那個截河計劃,也是那個時候得到了拔離速支持的。
但是,正所謂所有人都更擔心太原,少部分開始思考真定或者河間,也不是沒有人依然牽掛元城……新任萬戶蒲速越倒也罷了,杓合的態度格外堅決,金軍高層必須要考慮這個實權萬戶的態度。
金軍在河道上陡然加強了攻勢,這讓宋軍稍微措手不及,但這并不能耽擱城下的推進作用,終于,兩個巨大的、完全跟元城城墻高度相匹配的攻城塔也啟動了。
高景山稍微緊張了起來,注意力也更加集中在了這兩個攻城塔上,不過好消息時,他明顯能感覺到,此時太陽似乎已經開始漸漸偏西了。
這說明時間在流失,他只需要撐住便可以。
話說,如果講大名府那邊的高景山是絕望中的堅持的話,那么太原府這里的完顏折合此時就是心情怪異了,因為城南的趙宋官家似乎在舉行一場宴會,并進行一場明顯具有表演性質的列陣。
場面很大,宋軍營前那剛剛夯土而成沒兩天的將臺上,桌案鋪展廣闊,無數軍官近臣幕僚分列而坐,而雖然看不清楚具體動作,但是午后陽光下,外加微微積雪反射,儼然視野清晰,關城上的完顏折合也分明能察覺正中間那個擺在龍纛下的幾案后是有人的,幾案上似乎也是擺放著許多東西。
其實,這時候舉行宴會似乎不是什么不能理解的事情,因為要過年了,城下舉行宴會,進行列陣閱兵,然后大加賞賜,振奮軍心,并以展示軍力和物資對城內進行威嚇。
這么一想的話,即便是昨晚還說趙官家不是臨陣宴飲之人完顏折合也都覺得有些合理。
但他依然陷入到了一種不解、警惕、懷疑和錯愕的復雜情緒里,而且眉頭緊皺。
因為他還是不能接受那個打敗了完顏婁室的趙宋官家會做出這種事情來——就在同一時刻,無數的宋軍民夫們依然一如既往在城西汾水旁挖坑筑堤,而數十輛剛剛打造出來的鵝車也正在從東、北、南三面挺進,繼續之前拔除鹿砦、破壞羊馬墻的作業。
這種事情,在之前每天都在進行,按照進度來看,最少還得四五日才能徹底破壞,這還是他完顏折合隱忍不發城內砲車的前提之下。
而那個趙官家,就是在這么一種情況下,當眾出來宴飲,然后宛如觀看戲劇一般來看這些稀疏平常的東西。
與此同時,甚至數以萬計的宋軍甲士,都在營前將臺兩側的雪地中列陣而坐,他們之前當著金軍的面用過了飲食,此時披掛上了今日注定沒有用處的全副甲胄,抱著同樣今日注定沒有用處的長槍、勁弩、大斧,宛如儀仗隊一般在給中間龍纛下的人做姿態,并同樣隨那位官家騎砍觀看那些輔兵、民夫做這般尋常之事。
但這有什么好看的?
便是有鵝車遮護,也免不了傷亡的……有什么意義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