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舉火成炬
但是,細細讀來,卻覺得別有韻味。
上一期登了韓郡王臨陣請戰時吟誦的舊詞,當場震動鐵嶺關屋瓦,登報后更是震懾天下,但他也不過是說‘了卻君王天下事,贏得生前身后名’,孜孜以求者,不過是青史留名罷了。而人可青史留名,國由人成,時由人造,國與時共寫文章,反而讓人覺得比喻絕妙。
當時讀罷,他岳飛也的確升起了一種‘大丈夫當如是’的感覺——我岳飛也想書寫一段屬于自己的宏大篇章。
而且,結合著之前的十年辛苦與經歷,岳飛是有足夠的底氣和勇力對所有人說,就好像官家文章里的說的那樣,這個篇章是正義的、必須的、偉大的,且不容置疑,屬于敵我分明的。
然而,光影之間,明暗之中,在聽著前方河道中的聲音時,岳飛卻又不得不承認,這個篇章太大了,龐大到足以碾碎任何人。
持續了十年的兩河百姓空望、數年間中原的空蕩、延續了多年的東南百姓沉重賦稅,都是這個篇章的注腳。
這不是什么無奈與自私,也不是完全沒有犧牲的自覺與偉大,只是個體純粹的渺小,在時代浪潮中的微不足道而已。
就好像此時此刻,不知道多少好漢的性命,就這么被黑夜用那些聲音給輕易消融了一樣。
“元帥。”
打破沉默的赫然是一直陷入某種惶恐心態的貝言,他忽然上前,倉促喊了一聲。
“什么?”
岳飛沉聲以對。
“砲石落水的聲音多了一半。”貝言匆匆解釋。“要么是船丟了一半,要么是闖過去了一半,要么是船只壞掉,動彈不得,擠在一起了……”
岳飛瞥了這個熟人一眼,心中登時醒悟,對方在提醒自己,不管是真的突襲闖河道,還是佯攻什么的,此時作戰要么成功、要么已經失敗,沒必要繼續下去了。
只是不曉得這個貝言身為一個低級軍官,到底能不能猜到是佯攻。
當然,這個念頭只是一瞬而已,岳飛立即強迫自己沉寂下來,細細去聽那些讓人難以忍受的砲石聲,而果然,正如這個精細謹慎的貝言所言,金軍砲石砸入水面的沉悶撲通聲明顯多了很多。
但是,岳飛依然難以下令,因為他只知道戰前上岸了十幾艘船,而王貴閑雜還沒有告訴他,此時到底有多少艘輪船成功抵達元城背后的河道里。
更何況,今夜可不僅僅是渡船這么簡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