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自擾
當然了,萬俟元忠何等人物?心中不堪,面上卻始終不顯。而這日晚間來到臨渭城外的驛館,聞得有人來訪,情知自己此番西行面圣是要做大事的,他更是即刻擺出一副生人勿近的姿態(tài):
“不管是誰,且告訴外面來人,我乃殿中侍御史,堂堂朝廷干員,官家近臣,此番西行,來面圣之前,并不與誰私下往來……”
御營前軍退役老卒出身的侍從聞言自然出去妥當相告。
然而,片刻之后,侍從卻又再度轉回。
“來人自稱陜北故人?”萬俟卨一時猶疑?!拔墓龠€是武將?”
“沒帶侍從,看衣著像是文官打扮,但身材雄壯,而且騎著一匹極為雄壯的大馬,說話也有些陰陽怪氣……”此番戰(zhàn)后才跟隨萬俟卨的侍從一五一十道來,儼然不認得來人。
而尚未說完,這萬俟元忠便干脆失笑,然后親自出去相迎了。
果然,來人不是其他,正是萬俟御史的‘陜北故人’,剛剛過去不久的堯山大戰(zhàn)中立下殊勛的曲端。
二人見面,曲端開口便撇嘴不止:“萬俟御史這次來關西,莫非要學人家楊震做四知君子嗎?你也不尋個銅鏡看看自己,真以為自己能混個三世三公呢?”
萬俟卨當面一聲不吭,轉回到自己下榻的小院之中,方才捻須冷笑:“管他四知還是五知,眼下這個關節(jié),得虧你曲大還是落到了軍中,真要是轉成了文職還敢尋我聒噪,我剛剛先當眾喊一聲有賊再說……”
二人嘴上互相刺了兩句,這才在院中坐下,而曲端也才正色起來:“若是這般說來,萬俟御史此番不忌諱武將,卻反而忌諱文臣了?這是何道理?”
“能有什么道理?”七月流火,白日暑熱,晚間反而漸漸有了些涼氣,萬俟卨攏手而坐,倒也沒做遮掩?!敖?jīng)此一戰(zhàn),官家對你們這些軍頭哪個不是手拿把攥?官家要在此處整飭西軍,劉錫一言而斥,剩下三個大的軍頭,一個你曲大,一個吳大,還有一個劉二,難道真敢掰扯不成?”
“本朝制度,天子本就能隨意拿捏武將?!鼻藫u頭嘆道?!安贿^是此番這位官家是個馬上能射箭的,所以格外顯眼罷了……但若是這般說,你不忌諱武將,又何必忌諱文官呢?先整軍,數(shù)萬西軍轉入御營,兵馬配置好,幾萬雄兵鎮(zhèn)著,再去把關中閑田賞賜下去,誰敢鬧事?誰能鬧事?”
萬俟卨嗤笑一聲,并不言語。
曲端怔了一下,旋即醒悟,卻是也跟著嗤笑了起來:“我懂了……汪相公殉國,呂相公剛剛又升了公相,都省和樞密院都空出了正經(jīng)大位,下面的諸位使相、大員跟烏眼雞似的,你這人死了心的要做佞臣,絕不想被人成哪位相公的人?!?br/>
萬俟卨搖頭不止:“曲大啊曲大,你這般能文能武,確是個人才,可惜偏偏長了一張嘴。”
“長了一張嘴又如何,這御營騎軍都統(tǒng)制照樣是我的。”曲端昂然相對?!爸家馇皫兹毡阆聛砹耍 ?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