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此，以我來看，陜州以東，并無決勝戰(zhàn)機，但關(guān)西依然大有可為，若能合東西兩路大軍一起壓境向西，自陜北向南掃蕩，未必不能在關(guān)西一戰(zhàn)而決，并吞關(guān)陜，而關(guān)陜在手……”

    “若關(guān)陜在手。”身為現(xiàn)存第二名將，銀術(shù)可忽然插嘴。“不管死多少人都是值得的，因為關(guān)陜和京東都在我們手里，那宋人便是有天大的本事也要棄了中原，便是巴蜀也大有可為。”

    眾人聽到銀術(shù)可這番話，反應不一。

    年少者，只覺得兩位現(xiàn)存國家名將都這么說，那么此舉自然大有可為，但年長有謀者，卻多敏銳的意識到，銀術(shù)可此番言語，跟之前完顏希尹開口一樣，有所謂異曲同工之妙：

    完顏希尹上來呵斥對方擅動刀兵，乃是默認了國家遇到嚴重危機，必須要做事情；而銀術(shù)可上來直接討論軍事方案可行性，卻也是很顯然先認可了出兵的必要性。

    實際上，人的名、樹的影，隨著婁室忽然到來，力主出兵，又說出了一番切實的道理，很多人都已經(jīng)動搖，而銀術(shù)可忽然表態(tài)，國主吳乞買以下，幾位大太子、元帥府諸元帥、諸勃極烈，卻是都本能覺得，確實該出兵。

    實際上，內(nèi)有不決之時，出兵向外，本是國家傳統(tǒng)。

    當然了，可能事情有些突兀，眾人還有那么一點心理上難以適應，而且既然要東西兩路一起出兵，卻免不了三大派系進行新一輪的‘討論’。

    但是，無論如何，眼下局面都似乎是朝著婁室想要的方向而去的。

    之所以說是似乎，乃是因為就在幾乎所有人都動心的這個關(guān)鍵時刻，婁室、銀術(shù)可、希尹的上級，也是他們?nèi)耸聦嵣系恼晤I袖，權(quán)傾朝野的都元帥粘罕卻忽然一言不發(fā)，直接起身，然后毫不掩飾自己的氣憤之態(tài)，從吳乞買與婁室身側(cè)拂袖而去，引得堂中人一時嘩然。

    如今粘罕正得勢，他不樂意，誰也沒轍。

    就這樣，婁室對燕京尚書省的突然覲見不歡而散，這位金國大將堵上生命最后一段時日的計劃也就此擱淺。

    但出乎意料的是，婁室依然保持了足夠的鎮(zhèn)定，倒是顯得大將風度了。

    當日中午，國主賜宴不提，宴會后，完顏婁室婉拒了四太子兀術(shù)的盛情邀請，本欲去尋完顏希尹說話，但希尹卻早早離去，顯然在躲避婁室……無奈之下，婁室只能與老友銀術(shù)可并馬而歸，卻是準備帶著自家兒子住到這位新上任沒幾月的燕京留守家中。

    “莫要怪都元帥，也不要怪希尹，你此番來的正不是時候。”二人幾十年出生入死的交情，自然無忌，所以完顏謀衍在后阻斷親衛(wèi)之后，銀術(shù)可便直接在馬上開口，說起了某些禁忌話題。

    “都元帥和希尹是要做什么嗎？”婁室依舊不急不緩。

    “希尹是要做什么，但都元帥是既想做什么，又不想做什么，偏偏你們卻總要做些什么。”銀術(shù)可宛如說繞口令一般笑道。“你不在燕京，又素來不理政爭，當然不曉得這些事情……國主想讓自家兒子接位，大太子和三太子又都有心思，都元帥便將我與希尹調(diào)入燕京，乃是指望著徹底壓住其余兩家，趁此機會掌握朝政。結(jié)果呢？希尹來了以后不幫著都元帥出謀劃策，反而想著搞什么官制改革，弄什么三省六部。偏偏都元帥最看不慣漢人的這些個東西，你來之前，希尹便被都元帥從家中攆出去過一次了，兩個人現(xiàn)在都帶著氣呢。國主也在拉攏希尹。”

    “希尹且不提。”婁室終于蹙眉。“便是都元帥那里，我都不怕他疑慮我有二心。你也知道，我出身七水部，不像你是正經(jīng)宗室，所以一輩子便只能挨著都元帥，而且這次去打關(guān)西，若打下了，不也是對西路軍好處更多些嗎？而這個道理，以都元帥的聰明，生完氣，遲早醒悟……但是，若他一意要先定諳班勃極烈（儲君）的位子，再論其他事情，倒是有些麻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