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彌合(下)
趙伯藥自然不明所以,但汪憶卻心中微動,繼而醒悟:“父親可是在可惜師兄?”
“是啊,你師兄若在,資歷、學問、能耐、人品俱是抬舉宰相的好契機……”汪伯彥微微頷首,繼而捻須搖頭。“老夫尚且記得,當日年輕,家境貧寒,蒙家鄉(xiāng)王知縣看中,他在縣中筑英才館,專門讓備考的老夫去做館,好讓老夫補貼家用,你師兄恰好是王知縣外甥,所以專門接到小館隨老夫進學,當時便有人感慨,這一棟小院子,將來要出兩個宰相……如今老夫固然成了宰相,可你師兄卻依然在北地遷延,不知道要受何等苦楚?”
趙伯藥一時不解,便向自家大舅子看去。
而汪憶倒也干脆:“此人正是當日靖康中的主戰(zhàn)領袖,御史中丞秦檜秦會之……靖康之變,他為守臣節(jié),被金軍一并擄去。”
言至此處,汪憶稍微一頓,復又加了一句:“別的不清楚,最起碼去年我被父親遣人贖回時,他和當日隨二圣北狩的諸多大臣、貴戚子弟一起,皆是不知音訊的。”
趙伯藥早已經(jīng)肅然起敬。
這是當然的……要知道,靖康之恥,北狩的可不只是二圣和宗室男女,許多東京貴戚子弟,諸多大臣,當時也多被金人一并擄走。
而這些,都是被默認為守節(jié)榜樣的。
不然呢?
難道要把人家當成宋奸來對待?
話說,這些被擄大臣,激烈一點的,知道金人是個什么形狀,早早了結(jié)的固然有,比如樞密院都承旨劉子羽父親劉韐;先前保有一絲希望,進了金營發(fā)現(xiàn)被騙,選擇激烈殉國的也肯定有,比如翰林學士李若樸兄長李若水;但固守臣節(jié),低頭隨二圣一起北狩的,也毫無疑問是忠臣啊!
這要是不算忠臣,那被擄后死在白溝的張叔夜算什么?怎么定性?
難道說出國家邊界線前死掉的才算是忠烈大臣,過去了才死的,或者一直沒死的就是宋奸?
留下來的人,是沒這個臉說這個話的。
更何況,人家秦檜走前是公認的主戰(zhàn)派領袖,當日金軍要求割地,宰執(zhí)議論不下,淵圣便要京中百官聚集公議,秦檜為首的三十多人堅決反對,反倒是如今在安然端坐京中,而且前途似乎遠大的中書舍人范宗尹為首七十多人表示贊同。
而事后,秦檜升任御史中丞,更是坐實了他主戰(zhàn)青壯派領袖的身份。
這還不算,等到靖康之變發(fā)生后,二圣被拘押在金營,當時不過是秦檜下屬一個御史的馬伸(現(xiàn)湖北制置使)發(fā)起,諸多忠臣聯(lián)名,請求金人放回趙宋宗親,依舊以趙氏為皇帝的行狀之中,領頭的便是秦檜和張叔夜。
這更是天大的功勞和天大的忠貞明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