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選詩
回到眼前,誠如趙官家所言,萬俟卨畢竟是文化人,這才學還是有的,而且年紀偏長,比身側喜歡舞刀弄劍的胡閎休強太多。
故此,此人胡思亂想之中,卻已經稍有所得。
“臣冒昧……若以詩來論,還得向唐詩中去尋。”萬俟卨瞥了眼尚在思索中的胡閎休,然后微微正色,便侃侃而言起來。“正所謂‘獨在異鄉為異客,每逢佳節倍思親。遙知兄弟登高處,遍插茱萸少一人。’王摩詰十七歲做的此詩,道盡多少游子心態,可謂重陽詩中魁首。”
此言既出,劉晏與吳夫人一起失笑,而胡閎休卻也恍然頷首。
至于趙玖,同樣緩緩頷首:“萬俟卿說的極好,與我們幾人之前議論的正和。大蘇學士說王摩詰詩中有畫畫中有詩,而這首詩是王維十七歲來做,卻已經神形兼備,所謂詩意反復,卻又開篇樸素,關鍵是所敘思鄉之意人人皆可有,所以傳唱極廣,足以壓住其他重陽詩,來站定這魁首之位……那重陽詞呢?”
萬俟卨自然先附和幾句趙官家高論,而稍駐之后,復又干脆再言:“至于重陽詞……詞乃詩之別體,到本朝方興,雖有幾首重陽詞卻也只是本朝名家所做,但臣隨意想來,卻只是想到易安居士那句‘簾卷西風,人比黃花瘦’。”
此言一出,除了小林學士外,連著趙官家,所有人都笑了起來,連胡閎休都漸入氣氛,微微尬笑一聲。
而趙官家笑完之后,也是再度頷首:“不錯,這首詞雖是閨怨詞,只是捎帶了這重陽二字,但卻寫到了絕妙的份上,僅此一句,莫說重陽詞,便是自古以來多少閨怨辭賦詩詞,也被要這句壓下去了……實際上,剛剛林學士議論,恐怕易安居士自己另一首《一剪梅》,也只能整首比過來,單句也是比不上這句的。”
“官家所言甚是。”萬俟卨也跟著笑道。“看來臣又與官家、吳娘子、林學士、劉統制相合了。”
“有人說六一居士、安石公、蘇學士那兩代人風華絕倫以后,我朝文華余韻止于二十年前,往后詩詞一道便只是葉夢得等人了。”趙官家可能是喝了酒,今日言語頗多,竟然接過話繼續笑談不斷。“這不是玩笑嗎?哪里能因為易安居士是個女人便能裝作看不到她?此人將來怕是要與那幾位相提并論的。只是不知道往后這天下局勢往哪里走?原本該接易安居士之后的那幾位還能不能再出來,出來后還能不能寫出來‘挑燈看劍’……”
這番話萬俟卨與胡閎休聽的是莫名其妙。
一來,這二人出于本能,都不覺得易安居士一個女人憑幾首詩詞就有資格跟歐陽修、王安石、蘇軾這三位相提并論,便是有一個官家推崇也做不到;二來,官家后面什么話他們根本就沒聽懂,什么‘該接易安居士之后的那幾位’,說的好像一定能有人能站出來順著歐陽修、王安石、蘇軾、易安居士往下走一般……還什么‘挑燈看劍’?
看來,官家應該是真醉了。
“萬俟卿是這般言論,胡卿怎么說?”趙官家從旁邊束著皮甲袖套的吳夫人手中接過一杯酒后,繼續捧杯相詢。
“臣無話可說。”胡閎休沒當面上諫,已經是看在國家危亡,正要留存有用之身的份上了,如何還會參與議論。
“詩詞皆合,看來這重陽詩詞各自魁首已有定論。”趙官家一飲而盡,撫掌相對。“但這兩首放在此處豫山之上,放在此時兩國交戰之時,卻有些不合時宜……”
這不廢話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