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浸于文字之中的讀書人，尤其是其中有所成就的一些，他們心思之靈巧是不用懷疑的。

    杜楚客和魏征無疑就是這樣的讀書人。

    四句詩，各打四字，“有好酒賣”，之所以杜楚客說還算有點意思，是因為詩詞很應景，正是一首元夕詞。

    場中那神采飛揚的少年倒是合適，可如果少年是他們的子侄或者弟子的話，回去之后一定會藤條伺候。

    在眾人面前顯露才學，持身要正，秉意要誠，即便眾人都不如你，也須做謙恭狀，最忌口出不遜，得意洋洋。

    他們的思維方式和李破明顯不在一條線上。

    李破領著人走開，邊走邊問，“你們瞧這少年如何？”

    杜楚客沒他那么狡猾，稍一沉吟便道：“新鶯初啼，還顯嬌嫩，心性更堪琢磨，若我為師長，見其如此，定要罰他閉門數月，研讀經義，有所心得才能作罷。”

    那邊魏征聽了，已在心里開始為杜楚客默哀，這廝不懂皇帝心意，怕是在門下呆不長久。

    不過不等他開口說話，那邊的李碧已經道：“杜侍郎所評甚為中肯，少年人是有些輕浮了，該嚴加管教才行。

    還是咱家婆娘懂事，李破贊許的點著頭，就是嘛，少年人若沒有點勇往直前，敢作敢當的性情，和朝臣們一樣弄的城府深沉，做事必留三分氣力，說話只說半截，那成什么了？

    杜楚客和魏征卻已經躬身施禮，皇后說話如此大氣，又有忠告之意，他們身為臣下理應做出恭謹垂聽狀。

    天子一旦離京，在皇子年幼的情形之下，皇后監國便是題中應有之義。

    皇后的生平來歷于是便在杜楚客腦海之中再次浮現出來，并清晰了很多。

    而且皇后還曾與如今的幽州總管宇文歆一道主政雁門，可謂是文武雙全，標準的女中巾幗。

    不然的話，如開皇年間一般，皇后和皇帝同治天下，應該也不稀奇。

    李碧小露鋒芒，一眾人等繼續向前，轉頭李碧就開始找李破的麻煩。

    “夜將過半，夫君許我的元夕詞呢？所謂君無戲言，你可不能說話不算數。””

    李碧的眉毛一下就豎了起來，仔細回想了一下，心中不由大惱，知道又被丈夫給糊弄了，握緊了拳頭又松開，若非場合不對，估計夫妻兩個又能上演一場全武行。

    李碧不滿的暗暗拍打了她兩下，阿史那容真不以為意，還得寸進尺的挽住了李破的胳膊，李破給以贊許的目光，她那酒紅色的眼睛舒服的瞇了起來。

    若是換個場合，在兩儀殿中于群臣之前，他們就會踴躍的多，而且他們詩才平平，寫下詩詞傳唱出去的可能性極低。

    走過幾處絹燈，圍著觀瞧的人是越來越多，顯示出元夕燈會進入到了佳境，杜楚客和魏征兩人也有些心神不寧了起來。

    可皇帝帶著人漫步走過，再也不提方才之事，兩個人漸漸琢磨過味來，不由都有些感激。

    李破知機的領著人拐進了一條巷子，行不多時，便進到安上門街，這邊人也很多，只是比朱雀大街上的情況好上一些。

    李破和李碧其實也松了口氣，他們是皇帝和皇后，可不愿跟人玩人擠人的游戲。

    杜楚客的眼神凝了凝，立即轉頭去看魏征，意思十分明確，我說什么來著，皇帝覺著場面不夠大，這次該到你說話的時候了。

    “百姓所歡，便是紅塵煙火之氣所在，至尊深體民心，此百姓之幸事也。”

    杜楚客聽了就想上去踹他一腳，竟然還想火上澆油，俺看錯了你，原來不過一佞臣爾……

    魏征躬身道：“是臣孟浪了，其實不需朝中推波助瀾，百姓只要安居樂業，來年燈市之上煙火之氣自生。

    杜楚客這才明白過味來，立馬暗自收回方才的評價，在心里給魏征點了個贊，勸諫之臣就應該是這個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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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是魏征已有點受不了風寒，尤其是杜楚客，瘦的和個桿子似的，最是不能耐寒，現在已經流下了鼻涕，時不時悄悄用袍袖擦上一下，估計再凍上一些時候，這位回去就得病上一場。

    回去的時候順便去東邊的成國夫人府瞧了瞧，那邊圍墻外面點了一圈的燈籠，看著小巧別致，應該都是府中女人們的手筆。

    李破瞪了她一眼，“粗俗……”

    咱要爬墻還用什么梯子？